两只鞋

海上漂着一只鞋。

人们在脚梁、鞋帮上建别墅，造房子。屋舍俨然成巷成街，沿鞋曲边修一圈路⋯⋯

这就是鼓浪屿。

我以为，整个鼓浪屿就是一只随便扔在海上漂浮着的鞋子，也不知哪年哪月，是哪位仙人竟然把这么一只漂亮的鞋子弃置于此，漂浮至今。

或者是从容放在这儿的呢？

既是鞋，应该是一双，另一只在哪儿？

有的，在厦门岛上，厦门大学和南普陀后面的五老峰就是另一只鞋。

我家在万石山麓，离这双鞋不远。

翻过万石岩，下至谷底，爬山，在仙人的脚梁上漫步。那是于闹市之侧离群索居的体验。

山道弯弯，密林幽幽，花香鸟语，熏风沐浴。每一处岩上崖头，都有引人踟蹰的景观：山谷，碧湖如镜，林外瀚海蔚蓝，有鼓舞豪气的刺激，起胸臆抒张的冲动。

而到另一只鞋，得到鹭江道轮渡码头坐船，几分钟漂泊，在鼓浪屿码头上岸，从别墅缝里登上仙人的脚梁，里面街巷纵横，石坎亮滑，榕树遮天，藤蔓夹道。最相宜的登岛时间是黄昏，那时游客渐稀，晚霞晖映，红瓦白墻镀一层金色，信步街巷，沿途钢琴漫奏，轻重缓急，一曲一曲，行云流水，无缝接力，有检阅的意思。

有些臆想不能轻易触发，容易诱人成迷成痴成疯。比如，站在五老峰面海峰顶，很容易起自高自大幻想：穿上这双鞋，从厦门出发，向南、向东，在大海上、在大地上、在山海间，大踏步、奔跑或者徜徉，跑马拉松或者越野，跨山或者踏浪，可如愿以偿地顶蓝天，踏山海，摸日头，撕云彩⋯⋯

可渺小如我，蝼蚁般伫立崖头，刹住风驰电掣的思绪时，悟到梦可以铺天盖地做，而现实中，尘埃泛起，风暴横行，立身悬崖，前途累累路断人稀，即使拥有这双神仙般踏碎一切恶浪险阻的跑鞋，我得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步履何方。

那些海阔天空的故事，留给信马由缰的梦去讲吧。

两只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