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童梓门”?

《苏州日报》2021年08月21日 B01版

  蔡佞

  2020年9月26日《苏州日报》B01版刊发了杜祯彬先生“北童梓门”的老照片。“童梓门”这个让人不解的名字一直留在脑海中。苏州除了阊门有童梓门,西郊天平山、金山一带也有童梓门,太湖南岸的湖州市城西也有。反复出现的“童梓门”引起了我的好奇,通过查阅方志资料,现将一些看法整理如下,同大家讨论。

  我们认为“童梓门”是“洞子门”的方言同音字,属于“洞子门”的雅化写法。“洞子门”是明清时期吴地方言,指门洞,具体来说就是穿越城墙等的出入口,平常也能理解为城门或关隘的通道。

  从现有材料来看,阊门童梓门最早见于正德《姑苏志》“探桥”条注释,写成“北童子门”(阊门外“童子门”写法方志中仅此一孤例。乾隆《长洲县志》、乾隆《吴县志》提到探桥方位时都注明“在北洞子门”)。相近时代的嘉靖《吴邑志》、崇祯《吴县志》都写成“洞子门”。如嘉靖《吴邑志》卷十二“北马头”条:在南洞子门。此处有官厅。使臣来往,驻舟之所,尤为繁盛。又如崇祯《吴县志》有四处提到洞子门,分别是(1)献纳坊,在南洞子门,为杨昇立;(2)金昌侯馆,在阊门南洞子门外城下,沿河面南;(3)南洞子门官厅门子一名,银二两;(4)南洞子门门子一名,银二两。阊门地属吴县,县志记载当更为可信。清代康熙、乾隆《吴县志》,乾隆、道光、同治《苏州府志》直到民国《吴县志》无一例外都写成“洞子门”,涉及的记录基本不外乎上述几条,因此不再赘述。如此看来明清时期此处官方名字一直是“洞子门”。民国时期,或因为地名雅化或因方言词汇替换,开始出现“潼子门”(见于《宋平江城坊考》)、“童梓门”(见于《苏州市政筹备处半年汇刊》)等写法。新中国成立后,街巷名称固定写成童梓门,如《金阊区志》卷二、《苏州市志》卷七等。地名雅化后人们已经无法从字面看出得名的缘由了。

  苏州另一处比较有名的“童梓门”位于天平山,以前是出阊门经西津桥、支硎去往天平山的近路。据当地村民讲,附近有东西两处童梓门,天平山为西童梓门。常见的志书如乾隆《苏州府志》、清《红兰逸乘》、民国《吴县志》、民国《木渎小志》等都写作“童子门”。如民国《吴县志》十二都二图有“童子门”,又积功堂义冢十四所,其中有“天平山童子门”。《木渎小志》卷一“自天平而东出童子门为牛头坞”。“童子门”当今或传天平山半山腰有观音塔,寓意童子拜观音而得名。但仔细考察清代家谱记载就会发现此说完全是从字面附会而来。清代编修的家谱《范氏家乘》明确写成“洞子门”。天平山、金山一带从范仲淹时代起逐渐成为范氏家族的集中墓葬区,故天平山百姓俗称它为“范坟山”。仅《范氏家乘》中就有多达50余处提到天平山洞子门和金山洞子门,例如“修整洞子门,铺筑天平山南北岭路”(卷十六),“支硎山,南东即图中之洞子门。由门而南而西则范坟”(卷二十二)。《范氏家乘》由范氏族人编修,祖茔所在地情况应当更为熟悉。我们有理由相信,天平山附近的童梓门原名也是“洞子门”。此外,清代《紫薇花馆外集》天平观枫记等游记中也都写成“洞子门”。

  不仅苏州有“洞子门”,周边太湖吴语地区也有相同地名。湖州市西部杨家埠街道有洞子门村。《吴中平寇记》卷八记录太平天国时期湖州地区战役时多次提到该洞子门,如“二十五日松林令李长乐出哨青草坞至洞子门”“由洞子门登山,掷火箭诡攻八字桥”。由此可知,洞子门并非某城门的专名,而是一类建筑体的统称。那么“洞子门”究竟是怎样的建筑呢?

  我们从一些记载中大致可以还原洞子门的样子。我们认为“洞子门”即门洞子,如今苏州话俗称“城门洞”,它是穿越城墙、围墙等的通道,地理位置比较重要,因此“洞子门”也常成为关隘的代名词。老苏州回忆天平山洞子门“没有门,只是一个暗黑的关隘门洞而已”。天平山景区介绍上也讲童梓门“据说是乾隆南巡时设置的哨卡”。从《范氏家乘》记载里我们还能得到更多信息,如“合葬金山洞子门围墙内祖茔”,可能当时洞子门两边是有围墙的,洞子门作为穿越围墙的通道所在。现在的湖州方言里仍有“门洞子”说法,指城门洞状的通道,如“穿过门洞子就算进城咍”。门洞子所在的关隘则被称为“洞子门”,此处“门”不是门扇,而是指出入口。最后再交代下“洞子”称呼。“洞子”今苏州话改称“洞洞”,但名词加“子”尾的构词形式在苏州历史上曾经繁荣过。从留存至今的诸多地名里仍可以看出端倪:白塔子桥、红杏子桥、石塔子巷、潭子里、潭子泾、南湾子、溇子头等。

  童梓门原本写作“洞子门”,是穿越城墙或围墙的通道。因为作为出入口位置重要,故又有关隘的含义。近代因为方言的变化,小地名在百姓口耳相传过程中逐渐出现雅化后的同音字写法“童子门”“潼子门”“童梓门”,本初名字“洞子门”反而被人遗忘。

  小小童梓门折射出了历史、地名、方言等多方面的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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