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兰芳老师，泪水浸润的最后一章回忆
三 坔 夜 话
一方水土坔有一方文
这里是《三坔夜话》，李老师斯时乡轩临窗，于此跟你诗词吟哦，抒怀述志，漫笔人生，点情碰心，说故事，聊语文，话庄道巷，谈古论今，......
编者微语
关注本公号的读者一定会对周兰芳女士熟悉的了。一名挂鞭多年仍心系教育的数学老师，一个战胜了病魔仍坚持笔耕的文学爱好的勇者，是值得我们尊敬的，所以新年伊始，编者得向这位大姐问好，并祝新年快乐，幸福安康！周兰芳女士是标准的三坔人，现常年居住北京。本公号已多次陆续编发过她的文章，她每每以朴实无华的文字语言娓娓道来的真实的故事，都会感动不少人和打动不少人。此次，连载其所忆特殊的带着丝丝苦涩的父爱，相信一定会同样感染很多的读者。
泪水浸润的最后一章回忆（回忆之八）
周兰芳
8、
01
2007年春节刚过，养父因冠心病住院一个月。4月份爱人查出颈部有甲状腺瘤住院手术，待他休养一个月后我决定一人去北京。
因为2006年小姨住院大半年，我吃了不少苦，由于她家在农村，熬汤炸汗之类的事都是我帮忙弄，后来他们自己在医院弄，因为我还在上班，加上这一年的十月份儿子结婚也操劳，所以身体感到有不适。腰部疼痛，还在十一月份在中医院住了半个月治疗腰疼，但疗效不佳，反而出现全身湿疹，又挂水折腾近一个月，到2007年春天再次出现红疹，在人民医院挂水一周后好转。但这时颈部却长出一个小包块。以为是淋巴节肿大，是由湿疹引起的。但我己经隐约觉得不大好，有人建议在泰兴人民医院开掉，没有听从。决定去北京，当时正处儿媳刚怀孕期，胃口不好。我心想到北京给她煮点好吃的给她调调胃口，顺便检查一下颈部的淋巴节肿块。这样我就在6月9号只身来到北京。因为己退休了，在来北京之前，为了方便在北京看病，我在医保处办了异地就医。
上图是作者2018年春回泰兴时与昔日同事的合影，左二为作者
6月12日上午，我一人来到了北京解放军总医院，即301医院。挂了普外科，医生看了我的颈部的肿块，很认真地建议我再挂专家号。我又挂了专家号，专家看后要我做超声检查。而超声检查安排在下午，故我回家吃了中午饭后又去医院。那年我们已在北京买了房，刚住进去半年。
下午，还是我一人怀揣五百元去了医院，因为儿媳都上班去了。当躺下做超声后，就听到医生说，不是好东西！随即开单要穿刺做活检！而活检费要一千多。这时我就慌乱地拔通了在清华的儿子的电话，语无伦次地告诉他情况。儿子一听，请假火速打车来到医院。只见他滿脸通红，心急火爆地查问情况。因为我一上午也未与他通话，这突如其来的一棒将他击昏了。不管怎样先缴费做活检，待结果出来定祸福。
做完穿刺后要待一周后出结论。这一周在平时很快就过去，现在儿子看来一周似一月，太长了。他找到有关内部人打听，能否提前出结论，那位说可以，必须申请登记再补交100元，也只能提前三天。儿子不加思索地去办完了这些。当时他身上的钱也是从老师那儿借的。因为买了房，又刚结了婚，爷爷和爸爸才住院。老底早己掏空。还借了亲戚几万元。他自已也没有多少津贴，他的爱人也才刚参加工作。整个家庭的径济处于低谷。
经过漫长的三天等待，取结果的那天早上，儿子不让我与他同去医院取结果，我就在家等儿子回来，到中午十一点了，他打来电话，说他还在等出结果，也许上午拿不到。我已料到不好的结果，也在做充分的思想准备。到了十二点了，儿子带上他的小姑妇夫来到家里，（这个小姑是儿子的爸爸的堂姝，在北京工作，与我家关系非常密切，胜似亲妹妹，也是我家在北京的唯一能帮助儿子的亲人。她叫叶秀萍，她爱人叫陈贵宏）他们强装笑脸无事一样，骗我说他们偶而路上碰到，来叫我与他们一起去外面吃饭。故意避开主题。我请他俩坐下，儿子挨着我也在沙发上坐下。这时我也强着平静的心态对他们说，你们不要演了，不要隐瞒我了！我已知道活检结果了。这时，憋了一上午的儿子终于暴发，抱着我放声嚎哭，我搂着儿子流下了酸苦的泪水………
儿子是外婆家的重孙，（我们是一个特殊家庭，我爱人虽说不是上门女婿，但他就是上门女婿，因为我相当于独女，小舅舅虽己婚，但我们没有分家，外婆还在，我上班时，外婆帮我带孩子）自小被三代人惯养着。从六岁开始上学，学龄己近二十三年。他自小到大都是在无忧无虑的生活中长大的，他上学的路也是平顺的，直至大学毕业受到曲折后，又自已奋发考研，结果上了硕博连读六年，又转为清华的博士后。可以说他涉世很晚，对世事模糊。当母亲出现这样的大病后，他的天埸了，地陷了！家庭的担子一下子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家中的灾难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降临了。他在北京唯一能找到的救星就是小姑妇夫，故在他拿到结论后就迅速联系他们，让小姑妇夫来到医院，并商量着先隐瞒化验结果。
终究满不过了，小姑妇夫也在劝说母子俩别太伤心！因为只是活检结果，又不是不能医治，现在还是有办法医好这种病的。
经过阵痛后，我冷静下来，擦掉眼泪，深沉地说，没什么事，能治好就治，治不好也不心烦意乱，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为我操心担忧，医不好无非是每个人都要走的那条路，那我就先走完。
接下来是大量的检查，超声，ct,核磁，骨扫描，胃镜，肠镜等几乎301医院的所有检查项目都领教了。因为医生判定我是癌转移至颈部淋巴，必须全身搜索找病源，所以，最后一步才找到病灶原发地，妇科。然而在以前妇科是毫无预兆的。一周的检查费用已达两三万元。
爱人从接到此可怕消息后，在亲戚中借的八万元己用去三分之一，后面还未医治要花多少万？未知数？这时又得知我在北京的医疗费用泰兴医保局是不报销的。父亲也早在泰兴询问此事，他在电话里说，不报也要医治，就是卖房子也要医病！同时电话里反复叮嘱我要坚强！一定要坚强！
儿子虽然到了而立之年，但一无社会关系，二无经济来源，更无权力。唯一有的是与医学毫无关系的自然科学的书本知识。这期间，他不得不上网寻找治母亲这种病的世界上最好的药物和最佳治疗方案。301的医生团队对我的病情多次商讨治疗方案和用药及用药量。经过专家们的研判，以对生命的高度负责，最后得到儿子的认可，采用了主治医生的决定，先化疗后手术再化疗的治疗方案。并采用进口化疗药品。在这之前儿子也带着我奔走了好几家大的肿瘤医院，最后还是确定在301医院治疗。我的医治医生是301医院的杨俊兰教授，李瑛教授。她们严谨的科学态度，高超的医学水平，和领人折服的医风医德，是我求生的阳光！精神支柱！他们的精神真正体现了军人的优良作风和人品高尚的风度！
在医护人员的悉心医治和护理下，经过化疗两次，虽然头发掉光，人模鬼样，但肿瘤指标快速下降到正常水平。医生非常高兴地说，药物选对了！我及家人看到了希望！而接下来是资金短缺，要手术了，钱从何来？医院是不能欠费的，八万元所剩无几，何去何从？又一次让希望蒙上了一层阴影！
02
有人说，钱是万能的，而有人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尤其是在生死的紧要关头，有钱得生，无钱则死。这是不可否定的。当年我就处于这性命攸关的关头。在北京医治，费用高昂，还不报销，无奈我选择了回泰兴人民医院治疗。仅管小姨出了医疗事故，但我也无法，只能以命去试了。幸运的是我的堂妹妇夫在泰兴人民医院都是主任医生，找他们帮助也许稳妥，再因为泰兴是我工作的地方，有好多熟人，更有我的姐妹和弟弟弟媳们可以帮助照顾。老父亲还健在，他常住泰兴城里三弟家。他也希望我回泰兴治疗。就这样，在北京化疗两次后在8月2号回到了泰兴住进了人民医院。
入院后，本应该以参保人员享受医保，这种大病更应该特殊地纳入大病统筹的范围。可因我办了异地就医，按医保处的“规定”，在办了异地就医者，（我五月份刚办好异地就医）半年內是不可以在泰兴住院的，更不要说享受医保了。这是什么规则啊？这不是将病人往死里推吗？！还有人性味吗？人已得了绝症，你医保处就这样死板一块吗？我和爱人在医保处与他们理论，无果！我父亲拖着八十二岁的身子与我爱人去医保局，卫生局，用他这张老脸去与那些个别领导低三下四地说能否通融机动一下，不就是在电脑上解个锁吗？经过似乎是乞求的半理论半求助的要求下，最后终于进入医保。而在北京的一切检查医疗费用还是不给报销！太气愤了！父亲安慰我，没有你的事，安心治疗，外面的事有我们。
上图是作者与昔日学生相聚的合影，前左二为作者
经过上面这件事，让我这个在校园里拼搏了几十年的退休教师，才认识到社会规则如此之多，有的甚至失去人情味。少数有一点权力的人，凭人民给的权力就可以治理人，虽然这种人手里无刀，但同样能置人于死地！
今日反腐大得人心！规则必须以人为本，法治势在必行！
要感谢我的堂妹妇夫（就是山林大伯的嫡姪女叫周稀梅她爱人叫耿忠泽，妇夫俩均为人民医院主任医生），他俩帮了大忙，与我的主管医生徐飚商量好请上海肿瘤医院的臧荣余教授来给我手术。我太幸运了！终于手术成功！
感谢臧教授（泰兴珊瑚人，曾出国留学）的救命之恩！感谢为我手术的所有医护人员！
还要感谢我的老同事，好朋友到医院到我的病床前来探望！给了我精神上的极大安慰！让我坚强地与疾病斗争！
03
经过漫长的化疗，到2007年农历的年底，还有一个疗程，要在2008年的春节后进行。快过年了，儿媳已在北京生了女儿，儿子和他爱人都不可能回泰兴过年。就是我手术时，我父亲也不肯他们回来，也不可能回来。所有护理的工作，父亲将我的弟媳和姐妹都排好日程表，谁谁某日白天，谁谁值夜班，都安排妥妥当当的。营养补给，由父亲掏钱.让儿媳去熬煮。……真情实说，在化疗期间，我的经济状况是风雨飘摇的，每次的化疗费用都是近两万元，甚至下次化疗的钱要等上上次化疗的医保返回报销费用凑上，再向姐妹借点钱才够一次化疗费用！穷困潦倒啊！想想吧，在有病无钱时，人还有什么尊严？又有谁能拯救你？又有谁能伸出援助之手？……人啊人啊，当你躺在病床上时，你的所有光环已经消失！你的天空是暗淡的！唯有亲情友情，能给你温暖！医生和护士的一声问候，甚至给你一个微笑，你都觉得温暧！给你无比快乐！给你生的希望！你才真正感到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
感谢我的六个弟媳和姐妹！是她们对我的精心护理，才能让我的儿媳安心在北京工作。这就是手足情深！特别要感谢二弟媳祈立华，从靖江请假回泰兴侍候我；还有三弟媳张银兰四弟媳李红梅她们住城里，经常做我合口的汤汁和饭菜送到我的病床前；住乡下的五弟乐平做上好的营养鱼汤，骨头汤，从根思送到人民医院，距离约有10公里；更有姨侄符军的爱人陈建华在我手术当天通夜护理我。祈立华，陈建华等姐妹为躺在病床上的我接痰擦污………谁高贵？谁卑微？不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也不是甜言蜜语，花言巧语，更不是卑躬屈节，锦上添花……我的这些亲人，他们都是诚实善良，纯朴厚道的普通人，她们的亲情用再美的语言来表达都显得苍白，因为她们的行为是最美的！所以患难之中见真情啊！亲情深如海啊！真情无价！患难与共才是真正的人间之美！
常言道，人在做，天在看。良心在发现！这个“天”不是天神，是你的周围的人；是无形的道德准神；也是人性之初的本性，人之初，性本善。有形的人，善良的人们，道德高尚的人们，他们会对你的言行及时地收藏起来，进行分析，得出人的善美和丑恶。所谓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是一种因果关系的必然。我理解就是这样的肤浅，不强于人。天灾人祸谁都不知道哪天会降至，但亲情却是永恒的，祸灾无情，而人不能绝情。以善为人才是最美的品质！
2007年的除夕前同样下了几场大雪，到处是雪，泰兴街道的两旁都堆起了近一米高的一堆堆雪堆，而道路的中间早被人们把雪扫干净了，车行人走无障碍。父亲早就说好，今年除夕到他那儿去过生日。因为自从母亲逝去后，父亲就跟着住泰兴城里的三儿子生活。到父亲那儿也就是到我的第三个弟弟家去过年。我养母于2001年去世，而我养父因我生病，就由小舅舅接他到乡下老家生活了。泰兴城里的家中就只有我们夫妻俩，所以，父亲一定要我们去他那儿过春节。
除夕那天上午，父亲己与姪女周稀梅联系好，让稀梅的儿子用小汽车将我们接送到我父亲那儿。
在我的记忆中，这是我和父亲第一次过除夕夜，也是他和我第一次在一起吃生日蛋糕。因为我出生那天父亲踩雪从扬州回到家我是无意识的，而周岁和两岁生日在农村根本就无生日蛋糕，再说过年了都吃好的，谁会特别关注一个幼儿的生日，即使有我也无记忆。在外婆家从来都没有专门为我做过生日，这次父亲在我病中为我祝贺生日是求个平安吧！
但愿平安！父亲的心愿是要让我挺过这一关！迎来新生！
亲情的力量，医学的进步，医护人员的倾心付出的医疗，同事朋友的友情将一个宣判死期半年的我改判了！我闯过了第一个生死关口！
04
2009年病情复发，从5月份开始，又在301医院住院化疗，放疗。在我7月份最后一次化疗住院期间，我养父也在泰兴人民医院住院。护理全靠亲戚和小舅的儿媳。这时的我啊心情特别差，情绪极端低落。想到伴我成长一生，关心爱护我一生的恩父，在晚年生病竞得不到养女的侍候，我痛若！我心疼！——我若无这大难，养父不会到乡下去；如果我不住院在北京，那我一定会陪伴在他的病床前，端茶送饭应是他的养了一世的养女……现实残酷无情啊！父女俩天各一方，还都是躺在病床上！我含着泪拿着颤抖的手机与养父通话，要养父在医院安心治疗养病，等我出了院回泰兴侍候他……
他断断续续地答应着，噢……噢……并也用他最后的力气对我说，放——心——吧，你要爱护好自己……
8月4日，上午我爱人为我办完出院手赎，下午爱人一人火速回泰兴，因为我很虚弱，小孙女一岁多还无人照顾，只能决定他一个人回泰兴。心想，等我恢复好再回泰兴吧。谁知养父这次竞没有救回来！爱人回泰兴后约十天吧，我的一生的恩父就离世了，我在北京整整哭了三天……老天啊老天！你为何对我不公？为何这样反复折磨我？！
上图是作者和堂姐妹的合影，左一周和女老师，左二作者，左三周希敏医生
人间的所有苦难我都饱尝了，医院里的所有“刑法”我都苦领了！……我问仓天，公道何在？仁道何在？王法何在？无以回答，无人能回答！这也许是命吧！……
然而，人生路还得走，我还有爱我的亲生父亲，还有爱我的兄弟姐妹，还有我不离不弃的爱人和我心爱的宝贝孙女、儿媳，我得坚强地再次闯关！我不知道在我的今后的余生还有多少险关在等着我？未知数！人生路总是不平坦的，艰难曲折的，谁都不容易，也许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苦难的……必竞人世间总是晴天多于阴天，乌云总会散去；好人多于坏人；社会也在飞速地发展，美好的生活越来越美！我珍爱我的晚年生活！我爱爱我的亲人，爱我的同事同学朋友，学生们和所有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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