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人忆 | 打平伙
作者简介:老农民(网名),五台豆村大石岭村 人。受过苦,教过书,做过饭,修过路,架过桥,背过窑,经历颇丰,终无所成。七六年入雁北师专,八零年分配于忻州师院。现已退休。
打平伙
——童年纪事之二十一
前些日子,从老家传来一个消息,只长我两岁的一位村哥(村亲)因病去世,我很吃惊。明明今春还在忻州中医院碰过一面,寒喧之间,知他身体不甚舒服,特来看看。想不到也就八九个月时间,就阴阳两隔,无缘再见,心里很是纠结。
这位村哥从小一块滾战长大,上小学,上完小,都是高一级低一班的同学。从本村到离村八里的大石完小,我们相跟了不知多少个来回。每个星期三,我们要利用中午休息时间,回八里之远的家中去背窝窝。一是肚饿,二是心急,我们连跑带走,急如旋风,这就苦了我们这位身材较矮的村哥,常常是脚不停步,气喘嘘嘘。看着他非常吃力的样子,我们常常歇下来等他一会儿,谁叫我们是一个锅里搅稠稀的兄弟。
说起这一个锅里搅稠稀——我很自然地想到小时候我们常在一起打平伙。
那时,他家住在村东头的三间石头砌成的窑洞里,每当家里只剩他一人时,常常邀我们一起去他家打平伙。凡来打平伙的小伙伴,年龄都差不了几岁,大家都是哥弟相称,毫不见外。你用洗净的墨水瓶从家里倒点油,他用口袋装几个山药蛋,其他的伙伴从家里拿些小米,细心些的妈妈还让你拿上几棵大葱。我们就可以自己操持着做山药蛋焖米粥。锅里倒些麻油,炒些大葱,山药蛋洗净切条先炒,添水,下米,加火,不一会儿,喷香的山药蛋焖小米粥就可以拚吃了。因为都沒有做过饭,有时可能有些夹生,有时火急又有些焦糊,无论怎样,我们都吃得狼吞虎咽,啧啧不已。总觉得比家里的饭好吃百倍,以至后来参加工作,也见过一些山珍海味,但总是忘不了那烟薰火燎的山药蛋焖小米粥的味道。
我们所打的平伙,比起大人们,比起晋西北那些个壮汉们,实在是有些被人瞧不起。人家常常是平伙整羊,还有老白干助兴,吃得油嘴搁拉,喝得醉意醺醺。不过这意义却是相同,同样增进了了解,巩固了友情,促进了人与人之间的团结友爱。
吃过小米粥,还有一个大任务,就是晚上留下来作伴。那时我们白天上学全都愉快地接受了所学,放学根本没什么作业要我们遮眉巴眼去完成。但我们也不会闲着,围坐在小小煤油灯前,用扑克或打对家,或脱裤子。比如脱裤子,如果手里真输得沒牌了,休想蒙混过关,一定会七手八脚帮你脱得"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这样玩上两三个小时也不觉时长,只是第二天起来擤擤鼻涕都被煤烟薰成黑不溜秋,两个鼻孔好像两个黑烟洞。这么着折腾几个时辰,也该睡觉了。原来说好有头朝上的,有头朝下的,可临睡时,有一半人又都变卦了,都说头朝下不能好好说话,一致要求都头朝上吧。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都怕闻脚味,啃臭脚,以至最后翻身还得统一行动,喊,"一、二、三,翻!"
说是睡下了,可话匣子还一直关不上。什么民歌民谣,什么民谚民俗,什么宋丑子的故事,什么原平寇五子的故事……大家不一而同全心身接受乡土文化的薰陶。內容丰富多彩,形象生动感人,尽管有些粗鄙低俗,赤裸露骨,却是生命本能的自然流露,客观事物的真实存在。就在这"胶着"状态中,不知哪位实在熬不住了,自顾自地先自己″鼾"起来,其余人也呵欠连连,蒙头要睡。就那几张被子,有的三人,有的四人,你拉我拽,也不知被子哪儿去了?夏天还好,若是冬天冻醒了,爬起来一看,盖的被子,褟(tā)的衣服全挤在两人中间,好在有一条温腾腾的大土炕,左右有肉嘟嘟的肉屏风保护,才不至于受凉感冒。
这样的情形,在以后的若干年总有几次发生。当然这样自由分享的"平台",全凭了这位村哥的协调调理,我们才得以能够毫无拘束的"群聊""臥聊""裸聊",尽管聊的內容也不时有所更新,有所发展,有所深入,但平伙的主食——山药焖小米粥,却始终如一,因为我们已经把″它"当成了人生最为珍贵的营养素,长大成人的必需品。这种自由集结,无拘无束的互动形式,在那个时代确为稀少,确为可贵,也曾在别人别家有过这种聚法,但总不如这位村哥家的"平伙"打得舒心,放心,歇心,欢心……
文/老农民 原创
编辑/五台人(sxwutai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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