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发

March

14.2019

记得小时候的钢笔课上,老师教我们用头发丝修钢笔——先用笔尖压住发丝,再将头发往上扯穿进笔尖的缝隙里,像用牙线剔牙一样清理出堵塞物,之后笔水就通畅多了。那时我经常从头上拽头发下来修笔,并且因为我的头发又粗又结实,修钢笔物尽其用,于是这招经常屡试不爽。可如今过去这么多年了,曾经那个因为自己头发太厚而烦恼的小孩儿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脱发严重、头发稀疏的熬夜少女。

因为落发太多,我经常被父母嫌弃,后来妈妈提建议让我把掉落的头发收集起来,毕竟现在还是黑长直的秀发,积攒起来日后也许有用。正因如此,我开始了拾发的日子。

床边枕边总是物产丰富的地带,我常在睡前以目光为锯,收割那些游离的黑魂。于是深夜里我像个慈悲的神仙,收留每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于我掌心。每捡起一根头发,耳畔都会响起一段诘屈聱牙的经文,仿佛我在告慰它们的灵魂。拾取它们就像我在一一回顾过往的故人,然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无法估量,我与它们的缘分却可以通过长短来丈量。于是每捡起一根悠长的黑丝我都在心里对它们说:纠缠了这么久,谢谢你的陪伴和守护。

当然,有时候也会感到诧异,这大把的头发长得还不及掉的快,这样一来我不是马上就要变光头了吗?可是还没有,掉了这么久也没有。这让我想起两个词来,一个是江山易改,一个是沧海桑田。人们明知道世间万物都在不停的辗转更替,却仍存侥幸地觉得,不会在我这里改动,不会在我身上变成桑田。

也许我是个不懂得聚拢人心的人吧!毕竟年纪轻轻连自己的头发都留不住的人,又怎么指望能留得住擦肩而过的路人。就算留住了一时,稍不留神又会随脱发而去吧。因此我在拾发时总结出了一个道理:世间万般皆过客,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放逐失去的,珍惜拥有的。

慢慢的我觉得拾发这件事变得有意思了,因为当你专注于生活的碎片时,很多微妙的细节便会被无限放大,而当你不再为虚名浮权而身心俱疲时,心旷神怡的心态也自然就来了。这时候好好享受当下的时光,深度地与自己相处,如果觉得喜怒哀乐太挂心了,也可以退一步将视野放大,那时又会觉得散落的头发很小很细,不足叹息。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既然陨落在即,那么便坦然放逐吧,毕竟聚散终有时,悲愁喜乐皆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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