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段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开车的、开船的都不好得罪。主人公带着家眷乘船长途旅行,结果把开船的得罪了,导致全家被杀。这个事儿只能说他是咎由自取,社会经验不够丰富。
辰州监押任满,顾舟下五溪,将归王沙沔阳镇。有朱沙数百两,过五陵,遣弟由陆路先携行。
兄约十馀日可到家,而越月弗至。乃沿元道还访之。迨抵武陵,则兄所乘舟犹舣岸。疑其有故,潜身伺察,见舟人持缣出市。遥认之,盖兄之物也。径告于官,发卒执缚,尽捕恶党。既就鞠,始尽吐本末,云:“曾以不谨,为监押笞辱,固已衔怒。及涉白湖,又争言往复。湖弥万顷漫,四无他船,遂悖骂之曰:‘常德府是官人世界,这里是我世界。’即摏以篙,陨于水。其妻惊出,亦陨之。并二女三婢皆死。一时失计,自触刑诛,今已成擒,无所尤悔。”遂就戳。
湘中多有此恶,其人泛泛洪波中,寄命舟楫,而与之为怨,取死宜矣。(右二事子中说。)
辰州(现湖南怀化)有一位监押(武官职)任期届满,他雇了一条船走五溪(辰州水名),要回到王沙沔阳镇(现湖北仙桃)。他带着几百两朱砂,在过五陵(怀疑是“武陵”之误)时,派弟弟由陆路带着朱砂先走。监押估摸还要十几天就能到家了。弟弟先到家,按监押估算的到家日都超过一个月了,兄长一家也没来。于是弟弟沿着原路返回查访。等到了武陵(现湖南常德),他看到兄长乘坐的那船停在岸边,弟弟怀疑出了什么问题,他就暗地窥伺侦察,见到船家在拿着一些丝织品出去贩卖。他远远的能认出来,那应该是兄长的物品。于是直接告官,官府派兵抓住船家,一干人犯全部拿获。经过严审,罪犯们才开始全盘招认,主犯交代说:“在行船途中,我确实犯了小错,结果被监押鞭打侮辱,因而怀恨在心。等到了白湖,我们又因为别的事情吵起来。这白湖水天一色,一望无际,我看四下没有别的船,于是悖逆痛骂这个监押说:‘常德府是官人你的世界,这儿可是我的世界!’我随即用竹篙把监押捅到水下给淹死了;他妻子惊慌中跑出船舱,我也把她捅下水,淹死了;后来我还把他们的两个女儿三个仆妇都弄死了。我也是一时冲动,触犯了刑律,现在既然已经被抓,我也没什么后悔的了!”结果船家伏法被诛。湘江这一带经常会出这种恶性案件,这监押在大片的江水、湖水中长途旅行,把身家性命都寄托在船上,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跟船家结怨,真是自寻死路啊。(这事情是子中说的。)【祥宏点评】:监押,武官职,指的是各路、州府的统兵官,由资历低、有能力的人担任,资历合格者称都监,级别再高的叫钤辖;五溪,指五条溪水,在湖南怀化地区;原文说“王沙沔阳镇”,这个“王”可能是“玉”,属于笔误。湖北仙桃原名沔阳县,而沔阳县又曾名玉沙县;这段水路是从现在的湖南怀化到湖北的仙桃,路途不近;朱砂,矿物质,也是贵重的中药,道家常用。历史上认为辰州出上好的朱砂,也叫“辰砂”,所以这位监押给弟弟这几百两朱砂还是比较值钱的;故事提到的“白湖”很大可能是现在湖南汉寿(常德地区)的“太白湖”,据资料介绍,现在的太白湖水域面积19平方公里,估计比宋代小了不少;对比《夷坚志》记述的几个江湖行船险恶的案件,每个都是略有不同:比如《兴化官人》,官人小儿被船家残杀,女眷被肆意凌辱,给人一种“阶级仇恨”般的感觉。《朱通判》是很职业的有组织犯罪,抢钱杀人留全尸。《金沙滩舟人》是见财起意才萌发犯罪动机。而这个故事有冲动犯罪的意味,船家因气而杀人,既不劫财也不劫色。这位监押的难是自己找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开车的、开船的都不好得罪。全本夷坚志,点开免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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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坚志》简介:
宋代大文人洪迈编撰的《夷坚志》是中国古代志怪笔记小说的顶峰。它卷轶浩繁,包罗万象,流传至今仍保存了206卷共2700多个宋代事件,是中华传统文化最伟大的宝库之一。
《夷坚志》的时空观深契佛法,与宋代文化领先世界的历史地位相一致。它表面看是一本奇人、异事、神怪大全,本质上却是最真实细腻的宋代社会生活实录,极具文献价值。
宋代社会生活塑造了此后中国人的心灵格局,《夷坚志》仿若是中国人的心灵大海。人们平时沉浮其中,茫然不觉,一旦凝神静思就会发现:
天下没有新鲜事,一切尽在《夷坚志》
(解读:祥宏谈夷坚系列之10-从《夷坚志》谈宋代的“社会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