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笔记：狂歌似旧，情难依旧

水龙吟·次韵林圣予惜春

作者　晁补之

问春何苦匆匆，带风伴雨如驰骤。幽葩细萼，小园低槛，壅培未就。吹尽繁红，占春长久，不如垂柳。算春常不老，人愁春老，愁只是、人间有。

春恨十常八九，忍轻辜、芳醪经口。那知自是，桃花结子，不因春瘦。世上功名，老来风味，春归时候。纵樽前痛饮，狂歌似旧，情难依旧。

　　

　　

注释

低槛，低栏杆。槛在这里不是门槛的槛，发音为jian，四声。

壅培，施肥培土。

春恨十常八九，表达这样意思的话最早见于《晋书·羊祜传》：“祜叹曰：'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故有当断不断。’”后来表达得最好的是南宋诗人方岳：“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芳醪，美酒。醪，本是浊酒，加个芳字，就是美酒了。如贺铸的词：“缨挂宝钗初促席，檀膏微注玉杯红。芳醪何似此情浓。”

　　

　　

试翻译如下

问春天何必这样匆匆而去，带着风伴着雨奔驰急骤。在小园低栏杆边，那清幽的花，细嫩的萼，还没来得及给她们施肥培土。一阵风雨来，就吹尽了繁茂的花。要比占取春光时间长一些，繁花不如垂柳。细算来，（春去春回）春天永恒存在不会衰老，人忧愁春老，这春愁只是人间的情感。

春恨十常八九，怎忍轻易舍弃那芳醇美酒入口。哪里知道桃花自然要结子，并非为了春去才消瘦。世上的功名，老来的风味，就像这春归时候，（自然而然要来，不因个人情感而改变）。纵然是痛饮美酒，依旧像以前那样狂歌，但情感就难以像以前一样了。

　　

　　

赏析

这首词贵在出新，显出晁补之“博辩”的特点。　

伤春易去，叹人生不如意，这是诗歌的传统，杜甫说：“一片飞花减却春，风吹万点正愁人”，一片片落花，就像杜甫被撕碎的心；翁宏说：“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把春去与个人孤独联到一起，增添愁恨；韦庄说：“早是伤春梦雨天，可堪芳草正芊芊”，将雨残春花将社会动荡连接到一起，伤春又伤时；晏殊说：“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花落无奈，燕归伤心；辛弃疾伤感得更厉害：“惜春常恐花开早，更那堪落红无数”；苏东坡伤春却有办法：“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李清照叹尘香花尽，物是人非，愁绪满怀，以致“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晁补之这首词本质上与这些伤春诗是一样的，都是伤春易逝，人生易老，但他跳出来看这种愁：“算春常不老，人愁春老，愁只是、人间有”，“那知自是，桃花结子，不因春瘦”，从而得出结论，根本就没有必要伤春，这其中含着一份旷达，但却是更深沉的伤春。春来春去，花呀柳呀并无愁，它们只是自然生长。而人生易老，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愁绪自然而生，而一旦认识到这一点，春花春柳已不是相伴的知音，这又更增一分愁苦，故最后一句“纵樽前痛饮，狂歌依旧，情难似旧”就更让人生揪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