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 | 梧桐

作者简介

了了,原名陈琰。女,生于1971年。自幼爱读各种课外书,因此荒废学业,实在是得不偿失。用老父亲的话,我应该是印证了那句“小时聪明大必了了”。哦,当初起这个名字,不是因为这句哦。那时感情出了点问题,伤心中取“了了了了一了百了”之意。其实想了了,谈何容易!了了偶尔写文,间或扯几句诗。当然,不曾投过稿。感谢文学百花园,为我提供平台。有时候,文章写出来,还真想与人分享一下。目前最喜欢的是读书和旅行。希望真的能像那句话说的那样,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

梧桐

前几日走河堤过,瞥见一棵梧桐树,开满了紫色的梧桐花。因是路过,不曾停下细玩。

今日去周师,发现路边的梧桐树都开着花呢,特别是周师门口的那一棵,还没等走近,久违的甜蜜气息扑面而来,夹带着美好的童年时光,直教人舍不得移步。

自古以来,梧桐都是很贵气的一种树。这种贵气,不是指它有多珍贵,或者有多难养,事实上它并不娇气。之所以说它贵气,是因为人们赋予它很多美好的希望。最常听人说的,便是“家有梧桐树,引来金凤凰。”都道是良禽择木而栖,像金凤凰这样的鸟中之王,都奔着梧桐树而去,你说还有哪一种树敢跟梧桐媲美?

记忆深处,幼时家贫,父亲常年在几千里外的佳木斯兵营,他的津贴倒也不低,副连级,一个月五十二块钱。那个时候,他已经算是高工资了。因为那个时候,物价还是很低的。如果非要做个比较,那时候的猪肉价格只几毛钱一斤,大骨头,也就是棒子骨,更是便宜,五分钱可以买一堆。之所以用堆这个量词,是因为听母亲说,大骨头几乎是没人专门去买它的,有时候都是作为饶头给顾客的。再来说个例子,1977年我上小学一年级,学费两块钱。入学考试,老师问我一个问题:给你一毛钱买冰棍儿,怎么买?我的答案是:一毛钱可以买三根,找一分钱。老师当即就把我收下了。物价之低,可见一斑。(当然,了了贪吃也可见一斑。)

但是那个时候,爷爷尚在,一身是病。打针吃药那是常事儿。父亲是老大,除了大姑,下面我的叔叔姑姑们都未成家。所以,父亲那个时候的津贴,大多是补贴老家了。那时候为了省钱,小叔甚至学会了打针,这样就省下了打针的钱。妈妈在街上买来爷爷需要的针剂,由叔叔负责操作。

这样,我们家基本上就是靠母亲的工资生活。听母亲说,她那时的工资是每月二十九块钱。母亲过日子真是一把好手呀。她舍不得买肉,总是买大骨头,炖了汤,再用骨头汤炖各种青菜,下汤面,甚至蒸面条。母亲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了她自己,我,两个妹妹,还有奶奶。这样的一大家子人,她居然还有本事从每月的二十九块钱里多少省下一些。

絮叨这些,其实是说明当时的日子有多清苦。

梧桐开花之后,我当时最盼望的,其实是那花儿赶紧地凋落!

梧桐花儿落了,我和小伙伴们欢天喜地地扑过去捡,捡起来后把花蕊抽出来,美滋滋地去吮吸。那个甜蜜,至今还流连在我记忆的舌尖上。现在想起,还不由自主地舔下嘴唇。在回忆里,那甘甜回味悠长。

这是贪嘴。

贪嘴过后,就是贪玩了。当我们津津有味地吮吸着梧桐花蕊,直到没有甜味儿了才恋恋不舍地将其丢弃之后,就是把梧桐花的花蒂用细绳串成串儿,挂在脖子上当项链臭美。我们互相比较,看谁的串儿串得更整齐,更长,那个得胜的小心翼翼地护着脖子上的串儿,那份珍惜,在我们的童年里是那么地珍贵,令我至今记忆犹新!

后来,爷爷在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病故了。家里姑姑叔叔们也都一个一个地成了家。奶奶常年跟着母亲生活,父亲渐渐地不用再往老家寄钱。再后来,父亲转业到地方了,一家人团团圆圆,日子越过越好了。

等我上了中学,喜欢上了古诗词,发现文人们对梧桐也是情有独钟。但他们笔下的梧桐,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伤感,凄婉,和离别,和思念,密不可分。只要是提起梧桐,愁绪顿生。

让我们从《诗经》说起: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梧桐的贵气在此。

《孔雀东南飞》:“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感觉那个时候,梧桐树是最寻常的树,却也是最容易惹人情思的树。

古人认为,梧桐树是夫妻树,梧为雄,桐为雌。当然,现在我们知道,梧桐树是雌雄同株。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孟郊)——在诗人眼里,梧桐树是恩爱有加的啊!这是不是人们喜欢梧桐树的一个原因呢?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贺铸)——这首悼亡词真是情深意切,肝肠寸断!丝毫不比苏轼的《江城子》逊色!

估计之所以文人们写到梧桐,总是离不开别离的惆怅,思念的忧伤,和当时梧桐树代表夫妻恩爱有关系吧。当然,只是我的一点小想法。我无意去论证此事。

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周紫芝)——写别离。江淹道: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即便是有“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有“莫愁天下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可别离总脱不了愁肠百转的总氛围。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李清照)

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 (李清照)

寒日萧萧上琐窗,梧桐应恨夜来霜。(李清照)

——易安居士,仇恨无限哪!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李煜)——我最喜这一句,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寂寞是淡淡的,深院是寂寞的,清秋嘛,这个清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出来,就失了韵味。

梧桐真不甘衰谢,数叶迎风尚有声。(张耒)

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晏殊) ——这句词倒是梧桐诗词里别具一格的,比较的平淡幽细,一改常见的凄厉景象。

酒阑人散草草,闲阶独倚梧桐。(晏殊)——这句词,我读来总是有一种寂寞。酒阑人散,热闹之后的孤寂涌上心头。当然,这可能和我的心境有关。

斜日更穿帘幕,微凉渐入梧桐。(晏殊)——这句词,写的是思念之情。思念,总是甜蜜和忧愁共生。

秋雨梧桐叶落时。(白居易)——《长恨歌》里,哪有什么喜悦?即便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即便是夜半无人私语时,到最后还不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温庭筠)——要离别了,真是宝宝心里苦啊!

再附录几句关于梧桐的诗词——

高明《 咏别》“ 准备着夜雨梧桐,和泪点常飘洒”。

《广群芳谱·木谱六桐》 “ 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

朱淑真《 菩萨蛮· 秋》:“ 秋声乍起梧叶落,蛩吟唧唧添萧索。”

柳永《 玉蝴蝶》:“ 水风轻、 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

赵长卿《 卜算子·秋深》:“ 何处最知秋,风在梧桐井。”

孟郊《 秋怀》:“ 梧桐枯峥嵘,声响如哀弹。”

张辑《 疏帘淡月》“ 梧桐雨细。渐滴作秋声,被风惊碎”

刘过《 贺新郎》“ 一枕新凉眠客舍,听梧桐疏雨秋风颤”

晏几道《 清平乐》“ 听疏雨梧桐,雨余淡月朦胧”

王昌龄《 长信秋词》:“ 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

苏轼《 卜算子》“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晏殊《 采桑子》“ 梧桐昨夜西风急。淡月胧明,好梦频惊,何处高楼雁一声”

周邦彦《 咏秋夜》“ 户外井桐飘。淡月疏星共寂寥”

张抡《 醉落魄·咏秋十首》“ 火云方见奇峰簇。飒飒西惊堕井梧绿。”

李清照《 忆秦娥》:“ 断香残酒情怀恶,西风吹衬梧桐落。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

欧阳修《 芳草渡》:“ 梧桐落,蓼花秋,烟初冷,雨才收。萧条风物正堪愁。”

吴文英《 鹧鸪天》:“ 池上红衣伴倚阑,栖鸦常带夕阳还。殷云渡雨疏桐落,明月生凉宝扇闲。”

乩仙《 忆少年》:“ 落尽梧桐秋影瘦。菱鉴古、画眉难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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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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