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春好《谢谢你，从来没拿我当备胎》
谢谢你，从来没拿我当备胎
——致最糟糕的青春里最美好的你
1
那一年，我从穷乡僻壤，考进了京城的高等学府。
少年豪情飞扬，只道是天下尽可踏破。
毕竟，从小到大，我一直那么优秀，不然也无法从千军万马中杀过高考的独木桥。
然而，我很快就发现，在人才济济的京城，我太平庸了。
同学中，比我聪明的，比我用功的，比我见多识广的，一抓一大把。
自傲渐渐转化为自卑，有点无所适从。
花月正春风，少年心惘然。
落寞而孤寂的青春里，我格外盼望着有人关注有人陪伴，特别是盼望着有哪位红粉佳人，巨眼识穷途，垂青于我。
毕竟，正是荷尔蒙躁动的年纪。枯燥的年华，太需要一份温柔如水的滋润了。
“神啊，救救我吧。一把年纪了，一个爱人都没有。孤独是可怜的，如果没爱过，人生是黑白的。”
我天天哼着这样的歌，打发着心中的苦闷。
然后，我就遇见了她。
素衣长裙，长发垂肩，完全是我一直以来梦里垂涎的江南少女形象。
2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样空灵秀美的女孩，我是彻头彻尾配不上的，压根不该打什么主意。
我那点浅薄的土壤，种不来这么美好的三春桃花。
然而没想到，只是上下课的时候，不小心多看了她几眼，偶尔动了几下心思，竟就不知不觉在心头留下了她的影子，情难自禁。
因为是同班同学，和她偶尔在图书馆或者路上相遇，也有过几次短暂的交流。但在我拘谨的态度和强大的谈话终结能力影响下，那些仅有的对话，显得那么寡淡无味。
我只好闷骚地呆在角落里，暗暗期待着她蓦然回首，关注到我。
说不定，看我傻得可爱，她也会产生几分兴趣呢。
就算是傻傻的郭靖，不也有黄蓉喜欢吗？
好人如我，为啥不能有个好女孩来拯救？
当时，江南那本《此间的少年》正在流行。书中，木讷的郭靖，不就是因为老实憨厚，就打动了黄蓉的芳心吗。
那一晚，黄蓉主动向从不会主动出击的郭靖发出邀请：“我们去图书馆看看书吧。”
甜蜜的爱情故事就此展开，对郭靖来说，应该就像做梦一样吧。
而对同样木讷的我来说，要想得到爱情，似乎也只能做做这样天上掉馅饼的梦了。
会不会在哪一天，她也会对我说一句，我们去图书馆看书吧？
3
我就这么猥猥琐琐地偷偷关注着她，原本不可能有任何接近她的机会。
直到那次班级组织的京郊春游。
那天，班里租了一辆大巴车出行，我独自坐在后排，她和另一个女生正好坐在我旁边的双人座上，和我中间隔着一条过道。
车开起来没多久，她旁边的女生突然临时有事，接了个电话就下车了。
她旁边就这样空了一个位置。
我下意识地看过去，正好跟她的目光相碰。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很自然地冲着相隔不到一米的我招了招手。
“到这边坐吧。”
我顿时感觉呼吸都急促起来。
有女同车，颜如舜英。
十年修得同船渡。我又是多少年修得的缘法，能和她并肩同车？
车程差不多两个小时，那对我来说是如此幸福的两个小时。
我还是不善言谈，更多是陪着她看车窗外的风景，静静听着她说话。
她具体都说了些啥，我总也记不太清楚了。当时，可能光忙着紧张和激动了吧。
现在回想，脑中浮现的，只是当时她轻垂的秀发和洁白的衣袂。
我甚至连她的脸庞，都不敢太近距离的直视，以至于印象有点模糊了。
但无论如何，经过两个小时的接触，我倒是终于积攒了些勇气。
接下来的春游期间，我不由自主地找机会接近她，笨拙地学着搭讪献殷勤，还问她要了QQ。
她上线时候并不是很多，但那段时间的我，有点逃避现实，很没出息地天天泡在网上。所以几乎每次她上线，我都能趁机跟她聊上几句。
她倒也并不嫌我烦，对我这个同车车友颇为友善。一来二去，聊得多了，便和她渐渐有些熟络起来，聊天时也能说上几句亲近一点的心里话了。
在我犯傻的时候，她偶尔还会娇嗔地说上一句：笨蛋。
那语气，搞得我心里一荡一荡的。
可即便如此，我也没敢想太多，生怕自作多情。
直到那天晚饭后，我上网闲逛，又在QQ上碰见她。
“你好像老喜欢在网上泡着嘛。”她说，“上网总能看见你。”
“恩，没正事干，找不到努力的方向。”我也不再掩饰自己无所事事的状态，跟她坦陈起心里的迷茫，盼望着她给予关心和安慰。
突然间，心底涌起一种强烈而又朦胧的期待和预感。
我盯着QQ聊天窗口，似乎在等着发生些什么。
然后，窗口里就跳出这么一行字来：
“你这样可不行啊。要不，我们一起去图书馆看书吧。”
一阵晕眩。
我做梦都没敢想过的事情。
不，我是想过的，梦里幻想过无数遍这样的场景。可万万没想到，这会变成现实。
原来，暗中的祈盼，可以有这么大的精神力量吗？
一个女孩，主动邀一个男生去上自习，这意味着什么？
属于郭靖的桃花运，真的就这么砸到我头上了？
4
接下来的几天，简直分不清是真是幻。
每个早上醒来，都要好好清理一下大脑，确认昨天发生的幸福是真实存在的。
连续几晚，都和她一起在图书馆度过。
尽管都是很纯净的一起看书，彼此从没说过任何出格的话，但我已经如痴如醉。
和她并排而坐，香泽微闻，神思不属。
看的是什么书，我完全不记得了。
只记得她穿着的那条长裙，颜色是淡淡的粉红；
记得她不时轻拢耳边的秀发的样子；
记得和她一起走回宿舍，夜空明月如轮，蝉鸣声声入耳；
也有时细雨微茫，我和她并肩撑伞，踩着一路流水灯光而回。
一切都向着那么幸福的方向行驶。
我甚至在考虑，是不是就可以鼓起勇气表白了。
她却在这时跟我说出一句话来。
那年夏天，欧洲杯正如火如荼。男生宿舍里几乎都在凑热闹看比赛。
我在QQ上不经意跟她提起，凌晨有场重头比赛，打算看直播。
她笑嘻嘻地回复：熬夜看球，注意休息哦。
我正在享受她的关心，她又打出一行字来：
“你们男生都喜欢看球啊。我男朋友也是球迷。”
5
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男朋友”三个字，完全愣住。
什么情况？
到头来，还是落花有意逐流水，一场空欢喜而已？
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啊，看出了我可能会自作多情，所以在适当的时候借机挑明事实。
可是，这样的事实，我怎么能接受得了。
一个主动邀请我去图书馆看书，一个把我从混沌中带入光明的天使，突然就成了别人的女朋友。
其实也不是突然。后来我才得知，她早就名花有主了，只不过我消息闭塞孤陋寡闻，还一直把人家当单身女孩来追求。
她男友是外校的，各方面都很优秀，足以把我爆得渣都不剩。
换言之，我根本没有任何竞争的希望。
可是，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要对我如此，为什么要来撩拨我的心思呢？
我问宿舍里泡妞经验丰富的哥们，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
他告诉了我一个当时网络新流行的词：备胎。
——要么她跟男友感情并不稳定，故而拿你备用。
——要么她跟男友虽然相爱，却因男友不在身边，需要有个男生在侧服侍，帮着打打水搬搬东西买买单啥的。
“总之，机会太小，基本上没什么光明前景。”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当断则断吧。”
我知道他说的可能完全正确。
确实，她男友人在外校，不可能整天陪着她，而我也听到过她和男友闹矛盾的传言。
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有找个备胎的理由，而我这种呆子，恰恰是十足的备胎命。
可是，我竟还是舍不得放手。
总算有一个女孩，而且是这么美好的一个女孩，肯亲近于我，我就这么毅然决然地敬而远之吗？
我也曾试过尽量少接触她，少想起她。
可是，几乎看到任何相关的信息，都能联想到她。
校园里，每次远远地看到一个跟她相仿的长发女孩，就忍不住心中怦然一动；
读书时，每次看到跟她的名字、家乡有关的字眼，都会荡起绮思。
我知道自己没救了。
反正也没有别的好姑娘看得上我，备胎就备胎吧。
不当备胎，你能有机会接近这么聪慧可人的女生？还不是孤魂野鬼似的一个人游荡？
跟她相伴的时候，乐在其中就好了呗。
只不过，想到有一个男人，就在这个城市，随时可以拥她入怀，就感觉心里被虫吃鼠咬一般。
我只能尽量去习惯，让自己麻木。
就这样，在复杂的心态中，我度过了最难忘的一段大学时光。
6
那段时间，我总期待着她的召唤，基本上也是随叫随到，
不过，说起来，也并没有像许多备胎那样，为她鞍前马后效劳什么，大多数时候，不过是傻傻地陪着她而已。
我还记得，在下雪的那个午后，她喊我出来，跟她的闺蜜们一起玩耍，拍照赏雪。
记得在黄叶飘落的秋天里，她约我去吃火锅，跟我说，出来坐坐吧，好久没有一起说说话了呢。
记得她暑假回老家，给我带回了家乡的小吃，还有她从前的若干照片，和我一起翻看，把我带进她的故乡记忆，她的少女时代。
记得和她一起散步，我的衣领窝了起来，她很自然地帮我翻开，整理好。
记得我感冒的时候，她把感冒药送到宿舍楼下。我说，一点小病，不用吃药。她温柔地责怪道：“快点吃了，不听话要挨打了啊。”一句娇嗔，说得我简直骨头都酥了。
……
那些画面中，貌似流动着几丝暧昧的空气。
但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潜意识里，我未尝不在幻想着跟她卿卿我我，但现实中，只是能得到些许美人恩，也就知足了。
跟她在一起时，我从不说过界的话，不干过界的事，连她的手都没有碰过一下。
跟她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是我过生日的那个晚上。
那天，她说好了要给我庆生。
但我跟她见面之前，先跟哥们在一起喝了两瓶啤酒。
于是，见到她之后，我不好意思地说：“嘴里有酒气，有没有口香糖。”
她从包里掏出一瓶益达，倒出两粒来。
我伸手要接，又发现手不知道在哪里碰得脏兮兮的。
“张嘴。”她柔声说道。
我听话地张开嘴，任凭她把两颗口香糖塞进我嘴里。
那一晚，我可能是有点酒后微醺了，所以至今也不是很清醒，总是疑惑，当时她喂我吃糖的画面，究竟是否存在过？
是不是我一直期待着这样的温柔，以至于把幻觉和想象当真了？
可是，那一晚的许多印象，又是那么真切深刻。
记得骑车载她去学校的咖啡店，记得她送我的生日礼物，记得她俏皮而甜美的笑容。
记得那一晚，白露暧空，银汉流天。
明月如霜，照见人如画。
7
备胎当到这个份上，也该心满意足了吧。
就一直这样子下去吧，也挺好的。我想。
只不过，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青春的笙歌转眼散尽，毕业的那一天猝不及防就来到了，大家即将各奔东西。
她跟她男友一直没有分开，跟我却要说再见了。
那些和她在校园里共同漫步的场景，再也不会有。
如此舍不得，也是如此不甘心。
这么久了，对青春里自己所爱的女孩，到头来连表白都没有过。
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太遗憾了吧。
就算是彼此早已心照不宣，就算说破了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我还是忍不住想捅破这层窗户纸。
否则，太憋闷了。
似乎只有这样，积压多年的感情才能有个宣泄的口子。
只有这样，我的那片情意才最终可以有地方安放和寄托，而不至于永远飘在空中。
于是，在毕业离校前夕，找了个借口约她吃饭。
席间，鼓起了好几次勇气，却还是说不出口。
原来跟女孩表白是这么困难啊。
她看出我奇怪的状态，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我又运了半天气，才好不容易绕个弯子开了口：
“你以前不是说过，那个谁谁谁暗恋你吗。”
“嗯。怎么？”
“那个……其实，嗯……我跟他……是一样的。”
我的声音越来越含糊。最后几个字，我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动了动嘴唇。
可她听懂了。
似乎是颇为诧异，又似乎是意料之中。
嘴角弯出一丝无奈而又娇羞温婉的笑容。
那表情仿佛就是说：怎么总遇到这样的男生呢？
“你不用理会我。其实我本来就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只不过还是忍不住。”
“要不然，等我到30岁时，如果我有出息了，你还是单身，我再来追你。”
“希望暗恋和单恋也算得上恋爱，这样我就可以和别人说，我有过初恋了。”
……
我东一句西一句说着，不着边际不知所云。
而她，就静静地听着，几次欲言又止。
最终，却是微微地叹了口气。
8
时光纷飞，一年又一年。
在红尘里打过若干滚之后，我不再是当初那个惶恐迷惘的少年，慢慢也活出了点模样。
但当年那些细腻心情，却再也收拾不起。
我真的已经很久没想起她了。
直到有一次，不经意翻看起自己电脑里从前的一些文件资料。突然看到刚毕业时，曾收藏的她的一篇博客。
那篇博客是写给我的。
许多往事和心情，一下子翻腾上来。一时间百感交集。
记忆真的会慢慢褪色啊。
曾经说过的话，曾经爱过的女孩，曾经以为刻骨铭心的感受，时间长了，几乎都会忘却。
我甚至都不记得了，她曾经为我写过那样的文字——
“那日，你对我说了许多话。
我毫无准备，也毫不知情。
及至你拿出厚厚的日记给我看，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相信眼前这个人，是爱了我三年的男孩。
你很平静，定是在心里辗转过许久，已经给出了自己所有的答案。所以说出来，其实只是一种倾诉。
因为没有爱，也就没有了害怕，没有了希望。心可以停落下来，像飞机的降落。
可是对于我，我怎么说清楚我的感受呢？
我怎么知道在我所不知的地方，在很久以前的某间教室，某个瞬间，有个男孩曾关注过我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呢？
他为我笑过哭过，思念过郁闷过，心跳过沉默过，怎么我都不知道呢……
就算知道又怎样呢……
爱是什么？
是 夏日迟迟长风起，忽见落华间流英。
是 人自老，春长好。
是 你给过我的，三年来而我所不知的情感。”
时空的坚冰破碎。那些过往的画面，一幕幕又滑入脑海。
很伤感，很温暖。
我终于明白，原来，从头到尾，你都不曾拿我当备胎，不曾利用过我对你的感情。
我应该欣慰吧。
然而，却又不禁有些深深的难过和失败感——
因为，我连备胎都算不上。
在你眼里，我终究只是个傻小子啊。你从未对我有过哪怕一丝丝的心动。
也正因为如此，你才会放心而坦然地跟我做朋友，把我当成你的“男闺蜜”。跟我在一起时，你从来没想到男女之情上去。
女孩，真的可以满足于这种纯纯的友谊。她对你好一点亲近一点，并不是想跟你玩什么暧昧，更不是在勾引你吊着你。
只不过男生往往会期待更多。
所以也就有了许多美丽而恼人的误会。
这些年间，人们仿佛越来越不喜欢这种误会了。
屌丝、女神、备胎……一干词语不断被创造出来，并被很多人挂在嘴边。
似乎大家都学会了，用现实无比的冷峻目光去看待一段感情，对少年时的痴情更是充满了峭刻嘲讽和无情解构，以显示自己是如何理智清醒和成熟。
可我总是不愿。
因为我知道，你对我终究是很好很好的。
不是所有的屌丝都那么苦逼，不是所有的女神都会去玩弄和利用备胎。
这世间，毕竟还是有那么善良而美丽的女孩子，而且还被我遇到过。
谢谢你。
谢谢你不嫌弃我这个傻小子，愿意跟我做朋友。
谢谢你，曾对我温柔以待。
谢谢你，从来没拿我当备胎。
作
者
简
介
80后老鸟，混迹京华，辗转于机关和传媒行业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