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竹贤 ‖ 山上风景山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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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弯曲曲的路，重重叠叠的山，往里，再往里，有个地方，叫竹贤。这是个居大山深处人也识的地方。有很多的文字，很多的故事，很多的图片，都是关于它的。
每一个到过竹贤的人，必定会去两个地方：朝阳坪，下庄。朝阳坪是自然赋予的恩赐，下庄有下庄人创造的奇迹。
山山水水本常见，奇山异水却难得。朝阳坪，每一处山岭都有独到的造型，每一种造型都像极我们熟悉的物象，或飞禽，或走兽，或日月。而这些如飞禽走兽的山岭的骨缝里，都深藏着属于它的神秘又动人的故事，百读不厌。
首先入眼的是两只凤凰，相向俯卧，看日升月落，宁静哀伤。传说中的春生哥早已化为自然之气归于自然，没有了等待的凤凰姐妹，在这世外之地，隔绝一切凡尘烟火，该是怎样艰难地熬过千年还将继续煎熬下去。本是动了的凡心，想收也收不回去。双翅微张，奋力欲飞，可是天王宝塔的魔法笼罩不散，所有的挣扎都无济于事啊。那么，就此落定吧，寂然之中姐妹对望，还好，有你相伴。
还好，还有眼前的湖泊相伴。那一汪明镜的湖泊，就是这平坝明亮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观望着世事。眼见奔自己而来的凤凰姐妹因萌动凡尘情愫而遭此劫难，无能为力，只好将纤尘不染的蓝天白云收进湖底，将南来北去飞鸟的行踪看进眼底，将朝阳落日银钩玉盘金光银辉映进心底，然后信心满满静对凤凰荡漾微笑：有我，你们不会寂寞。
还好，还有对面过江的白龙相伴。对面山梁，巨龙横亘，欲走还留。许是腾飞于浩瀚宇空飞得累了，想要找个地方歇息，恰好遇到这个地方；抑或是浩空俯望，这一处独合心意，不管怎样，它停留在这里，一停千年，舍不得离开。
这样的山水之间，长出的定然是奇花异草。每一株花草都是宝贝，不但悦眼，而且益身。一大片草地，绿草丰润，贴地而生。绿草之中，各色小花低眉顺目极为内敛地绽放着，不想抢眼却就轻易入了眼。最多的，是生长成片如迷蒙紫雾的非花非草的植物，一眼扫过，轻盈如梦。如果可以，每个人都愿意瞑然静躺，任心魂远离尘世纷扰随本性自由飞翔，追寻前世今生里最迫切又寻不到的理想。然后，醒来，心满意足离开。还有一种叫车前草，叶片较大，呈椭圆形，采来洗净，伴上佐料即是美味。还有紫菀，花苞紧收，展开露颜惊艳，叶片入药。还有，还有……
如飞禽走兽的山峦，是人们眼中的形象；或惊心或撩魂的故事，是人们口中讲出的故事；就算是花草，如果无人欣赏无人眷恋无处可用，也都失去其存在的意义。所以，自然的灵性缘发于人类的灵性。当然，自然在激发吸附人的灵性的同时，也挑战着人的品格精神。最终，总是人类获胜，战赢了自然。下庄绝壁上凿出的拦腰穿崖路，便是下庄人战胜自然的明证。
山围之中，小小村庄安然于世外。在熙攘红尘中劳碌着的人们，从心底向往着这样一块与世相隔的宝地，那是因为没有亲身体验，想象的都是美好。就村中的人们来说，抬头仰望，除了一方蓝天几团白云，就是高耸入云的大山，茫然不知尘世的模样。他们也想去喧嚣尘世热闹一回，不枉此生来世上走过一遭。而要翻越大山，需要脚踏险路，手攀峭石，一不小心滑倒，轻则断臂残腿，重则粉身碎骨。所以，只有少数胆大的，力壮的，可以看看大山之外的世界，并带回村子里极为罕见的稀奇物件。
山外吹来的风，激起下庄人强烈的向往。恨不能长双翅膀飞过高山，只要能够飞出去，变鸟也好。
当然这只是梦想。
一个叫毛相林的人带领下庄人将梦想变为现实。他的确无法让人插上翅膀，但他可以与乡亲们一起创造另一种奇迹。这个奇迹便是，绝壁凿路。
很多年前，在宣传图片上看到下庄人凿路的场景。悬崖峭壁之腰，站在由绳索垂挂着的篾篓中的男人，用钢钎和铁锤，一下一下凿着坚硬的石壁。愚公的神话真实上演。下庄人说，用上十年时间也要把路修完。最终只用了六年多。六年多时间，壮汉可以老去，小孩长成大人，无法想象，那些站在篓中、爬在岩上的人们，是怎样在风吹雨打日晒雪浇的艰难中，在提心吊胆丢生弃命的害怕里，一寸一寸凿开坚硬石壁，凿成一条宽可容车的大道。
十多年后，走在这条大道上，仰观山顶，昂然高耸飞鸟不见影踪；俯视山谷，头晕目眩手脚兀自发软，我们，如此弱小。回首，两山之间的狭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蜿蜒山道，几乎不敢相信来时乘坐的车辆居然是从那里迤逦而过。
幸运的是，弱小的我们途遇铁铸的强者：凿路发起人和修路大力士。身材矮小的毛相林，站在多数比他高一头的人群里，居然有一种巍然之势。他不慌不忙地给我们讲述着修路始末历程，讲得极为平实。我想他应该已经无数次地给人讲过，但丝毫没成诵之态，每一个细节讲出来依然打动人心。我相信，每一次讲述都将他的心牵回了曾经的岁月里，筹划，开工，坚持，完工，每一个环节里千愁万绪苦楚辛酸，依然在他的胸腔里面翻涌，然后从他平静的语气里传递出来，叫人的心一丝一丝泛酸。站在一旁的大力士，一直憨然微笑，一言不发。有人说他已经五十多岁，而看过去却是未过不惑。从他的脸上，岁月的艰难没有留痕。
免不了在心底感叹，艰辛可以磨砺人，苦难才会摧折人。下庄人，毅然迎接艰辛的磨砺，将苦难踩在脚下，以钢铁般的意志抒写惊天动地的下庄精神。
站在山腰俯瞰下庄，依然宁静详和，超然世外，寓勇敢于平凡，犹如太极，最强大的力量化于柔韧无形。
竹贤的领导说，今年内下庄这条路会硬化，装上护栏。下庄人的生活会越过越好，而下庄人的精神，将会越传越远。
说不完的故事写不完的景，抒写不尽的情怀传唱不尽的精神。
竹贤，大山深处最璀璨的热土。
作者系巫山中学教师、县作协会员，著有小说集《永不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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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编：刘庆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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