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画面》

画面

这是向阳离开萧默的第二个年头了。

初春的冷风穿过大开着的窗户进入房间，一片黑漆漆中有个人影动了动。然后房间里又恢复到一片死寂的状态。慢慢地，太阳露出脸来，房间里终于有了些许亮光。房间大床的中央坐着一个个娇小的身影，裹着一床白色的被子，双手搂着膝盖，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某个不知名的点，神游着。抓着被子的手边，一截红色的绳子静静的垂着。

或许是一个姿势保持了太久，萧默动了动酸痛的脖子。房间的门没有关严实，洗漱间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孟楠已经起床了。接着厨房里一阵叮呤哐当的吵闹。萧默换了个姿势，又重新盯着某个不知名的点神游。

嘭！嘭！嘭！

“萧默？默默？我把早饭放到锅里啦，你记得早点起来吃啊，凉了你吃了会胃疼的。我去上班啦，你别在床上赖太久了。晚上见。”一阵高跟鞋声传来，客厅的门“嘭”地关上，世界又一次陷入安静。

初春的早晨还是很凉，冷风不断地吹进来，萧默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手里的红绳子被抓得更紧了。脸上传来丝丝冰凉，最终还是没忍住，哭了。

房间里越来越明亮，整个房间的格局也清晰起来。四面洁白的墙壁衬托得房间格外整齐，一张大床占了房间面积的近一半。壁橱和书架也是白色，窗前的写字台上只有一张年轻的军人照片。 小麦色的皮肤，棱角分明的脸庞，眼神里透着自信和坚毅。上扬的嘴角格外好看，笑容就像春日里明媚的阳光一样美好。

两年了，他离开两年了。还清晰地记得那天他接了那个电话后那满脸的歉意。“默默，对不起啊，我们老班刚打电话，说南方的抗洪抢险任务越来越艰难，这两天雨还在不停地下。我们单位刚刚接到命令，要去支援前线战友，明天就出发。我的假期，要提前结束了。”萧默原本闪亮的眸子在一瞬间暗淡了下去，噘着嘴说：“不是说好了这次可以休息三天的嘛，我才看见你两个小时，你就又要走了。”“对不起啊默默，对不起，这个命令来得太突然了。”

萧默抬头，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向阳挺拔的背上。“默默？”向阳的声音很轻，很温柔。让萧默不忍心对他生气。踮起脚尖，搂上向阳的脖子。“那你晚一点走好不好，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傍晚的车站出奇的安静，晚霞的柔光衬的离别气氛格外浓烈。萧默的鼻子酸酸的。

“媳妇儿，我保证过年一定会多陪陪你的，老班说今年假期长。”搂着萧默的手又用力了几分。萧默一脸委屈的看着向阳，霞光下他的眸子格外明亮。“默默，我的好默默，你别这样。搞得我觉得自己好像回不来了。”萧默终于被向阳逗笑了：“傻子，我告诉你啊，如果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了危险，你一定要快快地跑远一点，别傻不愣登地往前冲，听到没。”“遵命！”

迷彩色的汽车消失在路的尽头。萧默转身往回走。拿出口袋里的那枚子弹壳，放在手心里，握紧。那是向阳上午给她的。

“还真是个傻子，哪有人把子弹壳上穿一根这么丑的红绳子的。”萧默自言自语时，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没有人会想到，这是萧默最后一次见向阳。

“您好，请问是萧默女士吗？”

“您好，请问您哪位？”

“向阳同志生前写了很多信给你，但没有寄出去。如果可以，我们约个时间您来取一下，还有一些他的遗物。”

……

萧默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没有出声，就那样默默地流着泪。孟楠到公寓找她的时候，她正握着那枚子弹壳一动不动地坐在墙角。

……

中午的时候天阴了下来，不多久就下起了毛毛细雨。萧默终于想起来要关窗户。

把眼神从那个不知名的点收回来，爬出被子。

走到窗前，冷风吹得萧默打了个寒颤，子弹壳的红绳子随着风在摇摆。

看看天空，阴沉沉的。

乌云会散的，阳光也会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