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鸽子《欺骗》
欺骗
天蒙蒙亮,14岁的沈青就起床了,这是她寄人篱下的第四个年头,和往常一般,收拾家禽起居,拾着能将田间庄稼养得更肥的“珍宝”,在去庄稼园的途中,收走附近居民挂在门栓下的残羹,准备回去喂给家禽吃。
一切工作按部就班,娴熟得没有人看得出,此时的她,其实心中此起彼伏,有欢喜?好像是欢喜,她好像多少年来不曾有过欢喜了。
她悔过了?她来接自己回家了?沈青前两天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电话里,这个自称妈妈的人告诉了她这两个讯息,从贴身的兜里掏出那串数字和来电来回比对,虽然她明明对那串数字已烂熟于心了。
她从床底下捞出一个旧铁箱,铁面铮铮亮,一点也没有因为置在床底下而沾染一丝灰尘,她小心翼翼地将裙子捧出,家里一直生活拮据,这是她唯一仅穿过一次的公主裙,却是穿着它离开了家。走的那天,她觉得自己不再可能是公主,但仍心里有点小盼望,相信有天妈妈能接她回家。
沈青终于等到了!她去村口的裁缝店,她和裁缝店的阿伯关系最好。
阿伯衰老孤独,像架在店门口的缝织机一样老,老得只能做一阵停一阵,好在生意本身就很萧条。其实老顾客都知道,他在等他的儿子,盼一只断线的风筝。
“爷爷,我可能不能一直陪伴你了,我妈妈要来接我了。”说着难得红补补的脸蛋还闪闪亮晶晶的东西。
“这是好事,怎么哭了,傻孩子”
说着,阿伯将视线移到了那件裙子上,“这裙子真漂亮,你想穿着这裙子去见你妈妈吗?”
“是的,只是我长大了,穿不上它了”
“没事,孩子,爷爷帮你改改,你忘了爷爷年轻时是个出色的裁缝,那时……”
改好的裙子很适合沈青的腰身,正好盖住了大腿处的一处旧伤痕。
在接下来的日子,沈青每天都在翘首以待中度过,终于在第四天,她见到了她日思夜想的母亲,一个腰圆玉润的女人,神态举止和沈青记忆里有些不同,同时,沈青还看到了这个女人眼里有很多很多疲惫和悲伤。
嘴角张了张,嘟喃了几秒,终于叫了声“妈妈。”
家里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在原来的旧屋旁,建起了零落的几处瓦房,旧屋子现在只当是储放杂物和养了几头牲畜。
进了屋子,母亲便在厨房忙活起来,沈青习惯性地撸起衣袖准备帮忙,却被母亲从厨房推了出来,“你看你,细胳膊嫩腿的,怎么干家务啊,不用你来帮忙,以后也不用了,以前是妈对不住你,现在妈妈只想尽量弥补回来。”
沈青受宠若惊地听着这些话,感觉像梦一样地不真实。
她在屋子里渡着步子,家里添了很多新来的物件儿,不再是之前糟踏踏的模样,弟弟的房间和父母的紧挨着,弟弟的房间小巧而整洁,里面有很多沈青小时候梦寐以求的玩具。
和母亲一同在餐桌上吃着饭,听着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忏悔,觉得有点像梦一样。
“你大腿上的伤好了吗?,让妈看一下”
说着,眼前这个女人压低着身躯,轻轻撩起沈青的裙摆,在大腿与小腿的弯曲处,有一个小黑块。
“到底还是长疤了,希望你不要记恨弟弟,你也知道弟弟是被我宠坏了的。”
虽然听着迟来的道歉,心里起伏,即使过了这么久,每每想起还是觉得心里疙瘩一下的,会痛。
“没事,我早忘了,恩,我早忘了”
沈青的意识到自己的表情的不自然,开始想着掩饰,让眼前这个女人不要太愧疚。
“弟弟呢,他现在应该9岁了吧,一定长的很可爱”沈青对这个弟弟的存在没有什么好感,以前和弟弟一起生活时,甚至讨厌着弟弟,因为她的存在,曾让她的生活一度陷入困境。
“他很好很可爱,只是……”眼前这个女人的眼神突然暗淡,像极了希望的灯塔突然有一天熄火了那般。
“只是什么”
“没事,他和你爸去郊游一段时间。”
晚上,沈青微蜷这身子侧躺在弟弟的床上,因为沈青长大了,9岁弟弟的床有点容不下她了。天气微凉,但她还是觉得闷热异常
索性翻身坐起,撩起睡裙,抚摸了大腿上的疤痕。
那年,她还很小,她蹲在院子里玩,弟弟恶作剧,拿铁锹打她的大腿,虽然她躲避了,但还是在小腿处留下了不小的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她吓了半晌,被激怒了,想教训一下弟弟,结果她妈冲过来,推开她,不由分说地开始对她进行打骂,那一刻,她恨这个家,恨这个女人,和恨让她生活在不堪里的弟弟。
在之后的日子,她变得敏感,不再让着弟弟,争吵声、哭声不断,最终她被送走了。
而今,她告诉自己“妈妈还是爱我的,所以我也要疼爱弟弟。”
想清楚之后,沈青觉得身体变得轻盈许多,蜷在小床上,感觉自己只小猫一样。
悠闲的生活也没让她改变原来的生理钟,沈青喜欢在清晨,透过屋子里的小窗,向外张望,可以看到倔强的太阳压过树梢,渐渐地,从温红羞涩的小姑娘变身似得,成为光芒万丈的公主,那是沈青的理想。
这段时间,沈青过得很安逸,只是有一天
沈青去了医院,探望了弟弟,弟弟躺在病床上,医生说,她弟弟的肾脏有点毛病,需要进行移植。”
转眼间,冬天已去,渐渐入夏,闷热的空气不断在透支着路人的耐心,但她却觉得很冷,她有些想念村口的阿伯,不知道那只未归家的风筝,阿伯是否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