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刘晚苍讲拳的精彩片段

编者:下面各节文字的记录者,均与著名太极拳家刘晚苍先生有过密切的拳术交流,幸亏记录者的有心,这些口出耳进,转瞬就消散在空气中的宝贵拳论,今天才得以让更多的人知道。原来,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历史中,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是历史的记录者,这就是编者编罢此文后,于拳学之外的另一种心得。愿我们大家,都成为记录拳史的有心人。
◎关于“太极味”——峡猿忆刘晚苍语
太极拳架子虽对,就是味差,内行人一看就知道。外部动作可以纠正,可味道只能凭自悟了。例如写字,颜真卿柳公权的字有多好!可你看郑板桥的字,七扭八歪的,也得说好,为什么?劲对味好。你说他的味好让我拿出来尝一尝――没有。你写出字来一笔一划的,人家一看知道是什么字,可不说它好,就是没味。这味就是神韵,太极拳叫做气势。
◎关于“气宜直养”————峡猿忆刘晚苍语
有人把经络运气方法“大胆引进”到太极拳里,走经串络不亦乐乎,刘先生强调:不宜轻易运气。太极养生犹如往平桌上滴水,水可垒起很高但并不流散,倘若拿火柴棍轻轻一划,水便顺着划道一泻而去再无回头。运气不成功真气散漫则难聚拢,故而气以直养而无害,谨记腹内松净气腾然,日积月累自出功夫。“内功拳就像培养婴儿,刚满月的小孩不能随便乱跑,须不断哺育,待身体强壮才能行走。”
刘三爷将弟子王举兴发放出去的瞬间
摄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
◎关于“问劲”——峡猿忆刘晚苍语
推手时第一要听对方来劲,第二要自己主动“问”。“问”出对方劲来更要能化解,比如说你钓鱼,一会儿鱼围过来了,你却背着鱼杆往回跑,难道说那鱼还能跟着你后面往岸上跑?
◎关于“擎起彼身借彼力”——刘光鼎忆刘晚苍口传身授
一次,晚苍先生在地坛公园作盘架子示范时,我发现在白鹤亮翅和玉女穿梭中都明显地出现了小臂滚卷的动作。对此先生给出两种解释。首先,先生观察到用圆木垫在笨重物体之下可以轻易地移动此物体;其次,拳论要求“擎起彼身借彼力”,对方施力于我小臂,如我臂顺其力滚卷,则不要多大力量使着力点落空,对方身体势必腾虚,脚跟浮起,而我臂再作反向滚卷,恰好正击中对方。这样,向后的滚卷是顺其力,使着力点落空,则反向滚卷,又是我发放的落点,使对方倾倒。这正是“乱环决”中所谓“发落点对即成功”,也是听劲与懂劲的结果。应该附带说明的是,白鹤亮翅与玉女穿梭的习练中都必须从小臂到后腰有劲,不得丢匾,顺势滚卷和反向滚卷也都必须以腰为轴,力求完整。
◎关于“凌空劲”与“离沾黏”——王云龙忆刘晚苍口传身授
凌空劲这个东西,不是对任何人都好使唤,但是一个练太极拳的人,没有凌空劲,不能称其为高手。我和刘晚苍老师推手,我说:“这个劲儿,我觉着你不碰着我,我也能出去啊。”刘晚苍老师说:“是啊,这叫‘离沾黏’啊。”我第一回听说“离沾黏”,都说“凌空劲”,他说“离沾黏”。我的这些徒弟,我都能打凌空劲,四十多个,源源不断。其实,凌空劲和太极劲一样,你打不出凌空劲,说明你那个太极劲有问题,缺东西,太极劲虽一触,应包含引化拿发,引化半个圈,是引进,拿发半个圈,是放,是合即出。所以说妙手一着一太极。里头带力气,永远打不出凌空劲,凌空劲是纯粹没有力气。
◎王云龙忆前辈的“松透”
赵崇佑是王茂斋的好徒弟,修丕勋是,应该说,刘光斗也是。在一些介绍上没写刘光斗,这是不对的。刘光斗当年十六七岁、十七八岁,刘晚苍老师比他大六岁,刘晚苍老师多有劲儿啊,谁也不服,他就弄不了刘光斗,刘光斗肯定有好东西。再从他写的那些东西看,有好东西。
他说练拳手上胀乎乎儿那个劲儿不要丢。全身松透了,全身是个大气球,手上到老胀乎乎儿的,得着这个,就凭这个沾黏连随,引进落空。有些人的劲儿,里面缺不少材料,是因为没有腰。真正的松腰是气下到涌泉穴,你不用想它就上来了,上来了,就是刘光斗说的手心胀乎乎儿那个东西。离开这个东西,就是力气。力气哪来的沾黏连随?力气一上去就顶,一顶就摔跤。其实要是练好了,十年八年的,就能练出好东西。但不能说行,因为艺无止境。
吴式太极拳,最好的就是王子英,刘晚苍老师说:“老师摔我一个我得一个。”就是说王子英老师用的劲儿就都上他身上了,他都得着了。
刘晚苍老师很有悟性,你看他给我说的这些劲儿,谁能说出这么些劲儿来?几乎把太极拳的劲儿都包括了吧?引进落空有,截劲有,合劲有,渗透劲有……都包括了。
我反对力气活儿,我以前净是力气活儿,摔僵劲摔了三十多年,后来我就算是推不过你,我也不拿劲儿。旧劲儿不去新劲儿不生啊,你到老(“到老”,意为一直、总是)力气不想甩了,还想长太极劲儿,门儿都没有。
◎站住中定往开里打
春节来临,杨露蝉从北京回老家探亲。全佑依依不舍,跟随骡车送行,送了一程又一程。杨老说,回去罢,不要送了。全佑则坚持再送一程。骡车到了卢沟桥,杨老对徒步扶车送行的全佑先生说:“回去好好练,站住中定往开里打。
◎陈耀庭忆刘晚苍用“摘花掐叶”
一次我伸手抓他的腕,还未抓实,他手腕往胸前一钩,顿感他的腕中发出一种不可抗拒的爆发力,心中一怔,已被发出十几步外,真是“整、稳、狠”!我惊问:“这是什么劲儿?”刘老师笑着说:“单鞭。”后又轻轻地补充一句:“这叫‘摘花掐叶’。”至今我还历历在目。这也成了我最喜爱的手法之一。
刘晚苍的八卦掌拳照
◎潘鸣皋忆刘晚苍的“无形无象”
老师的东西太好了,应该传下去。我没这能耐,只会做、只会说,但不会写。其实这东西很简单,就是松净自然灵。全是《易经》上的道理。但很少有练空了的,都是“有”。老师经常说:“无形无象。”混沌的东西你掰得开吗?掰不开,揉不碎。空空净净净空净,净净空空空净空。任何人都没把这写出来,只有老师这儿有。要真能练空了就不叫空了,叫真有。“有气者无力,无气者纯刚”,“拳无拳,意无意,无意之中是真意”。“无意”就是空啊,有拳、有意都不行,“无意之中是真意”,是神经反应。什么叫神经反应?整个人生都是它,那才叫神经反应。不是这一时,是一世,要练出一世。修道是一世,不是一会儿,这才是功夫。很简单,窗户纸一捅就破。问题是缘分未到,谁给你把这层纸捅破?所以说,伯乐太重要了,没有伯乐,就出不来。
◎刘培俊忆与刘晚苍推手
1980年,我(刘培俊)在那儿看刘晩苍和别人推手,我也研究这个,摩这个,老师的东西得多去悟。和刘晩苍推手,我还用了些腿法,我蹲下去出腿攻下盘,问他这个腿怎么破,他说:“这个好弄。”两个手指头轻轻一点,我就躺那儿去了。他说:“那些外家的东西都好破。你要能把这太极掌握好了,什么也不怕。不管他手段多毒,力气多大,都不怕他。”
1984年,我和刘晩苍一搭手,上去就是一个八卦的狮子揉球,刘晩苍说:“好手!到我这儿不行。”一笑,他身上稍微一化,我就出去了,一丈来远,不过我没摔倒,一个马步站住了。
采自《拳道薪传》丛书之《三爷刘晚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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