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呐喊 | 中
三．致命一击
南市综合医院里最著名的心理门诊，当属仁心医院的董主任，经过他的诊断，涂飞患有“儿童期精神分裂症”，需立即给予治疗。诊室里的涂飞异常乖巧，非常配合医生的检查，他一直在重复着还想和赵航同座的愿望，就像念叨着一种静默的咒文。随后的一天清晨，涂永健来到学校，向孔老师反映情况，为儿子办理休学手续。
涂飞的卧室里遮着厚厚的窗帘，仿佛透不进丝毫的光。他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听到外面的声音，他知道父亲早早地起来去学校了，他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小飞，起来吃早饭了。”涂飞母亲崔莉香摘掉围裙，轻轻敲着卧室的门。发现儿子久未应声，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飞，怎么还赖床呢，起来吃饭了。”
“不，我害怕。”从被子中传出一个颤巍巍的声音。
“你怕什么呢？”崔莉香有些诧异地问道。
“就是赵航把我害成这副模样，我就是把他一家都杀了，也不会枪毙我！”那个声音变得凶狠起来，透露出与年纪并不相称的怨毒和凌厉。
崔莉香心里一惊，“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快给我起来！”她看着眼前的儿子，感觉到有一些陌生和悲凉。
“吃饭了，涂飞。”桌上的豆浆还冒着热气，包子也裹着晶莹剔透的面皮，然而没有人坐在餐桌旁。
秋高气爽的时节，也迎来了新的学期，涂飞经过治疗，重新回到校园开始学习生活，从重点班（1）班调到了普通班（4）班。在普通班里，他依然对赵航念念不忘，总想着扳回一城。班上的同学或多或少听说过他的事情，有些平日里喜欢寻衅滋事的男生，在走廊里看到涂飞就会吹起下流的口哨。
“看看这是谁呀，从重点班转过来的情种呢，还不是惦记着人家，哈哈哈！”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涂飞就冲过去和他们打架，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回家后也无心写作业，就想着重点班里赵航，总想找赵航较量一番。涂父看在眼里，长叹一声，又到学校低声下气地央求老师，将涂飞转回了重点班。
接近寒假的时候，班级里流感肆虐，许多同学都请了病假，一时间有些冷清。这天放学后，涂飞留在教室里值日，他还约了一个人，满怀期待和紧张地等候着。
时钟敲响六点的时候，一个壮实的身影推开教室的门，走了进来，正是赵航。
“涂飞，你不要再纠缠我了。”赵航的语气中包含着无奈，“这都初二了，这一年你过得那么苦，何必为难自己呢。”
“赵航，我们打一架，看看是你不如我，还是我不如你！”说着涂飞就扑了过来，竟然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然而素来喜欢运动、体格结实的赵航抵住涂飞的手臂，微微一用力，就将他推倒在地上。赵航耸耸肩，提起书包推开门出去了
那一刻，涂飞觉得自己彻底输了。他瘫倒在地上，像一个悲伤的报警器那样不住地尖叫着，那尖利的叫声回荡在空旷无人的教室里，又如同海妖的歌声，在越来越沉的暮色中显得异常绝望。
年少的时候，总觉得时光过的很慢，然而每逢追溯往事，又会觉得恍如隔世。初中余下的时日，对于涂飞来说，就像江面上永久弥漫着的雾霭，混沌却淡薄地横亘在他的青春岁月里。他的学习成绩一败涂地，只是勉强完成了初中的学业，在父母的软硬兼施下，非常不情愿地参加了中考，以300分狼狈收场。
四．人间失格
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父母带着涂飞再次前往精神专科医院，随后将他送到了职业高中。涂飞的职高生活仅仅持续了半个学期，他就心生倦怠不愿上学，办理了退学手续，终日在家里看电视、上网和玩电子游戏。
在这期间，涂永健和崔莉香坚持到医院门诊咨询，从医生那里开了维思通和左洛复等精神类药物，一开始涂飞很抵触服用，后来崔莉香就将药片碾碎，拌在饭食里让他吃掉，有一次被涂飞发现厨房里的药瓶，又和父母大吵一架，还砸碎了许多碗碟。
十六岁的一个夏日黄昏，涂飞自己待在家里看电视，百无聊赖地回想着从前的日子，想到初中毕业后就再也没见过赵航，现在更是没有机会和他坐在一起，证明自己更强大更聪明，想着想着，他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仿佛只有永久的虚无，如果要一直这样活在自我挣扎的泥淖里，还不如立刻停止这荒唐的一切。他神情淡漠地走进厨房，想找到煤气的气阀。
客厅的电视机突然传出一阵熟悉而激昂的音乐声，体育频道正在预告今晚的NBA比赛，会有姚明出场。涂飞的心里像是突然亮起了一束微光，他想起自己是喜欢姚明的，他连忙跑到电视机前，看着那些肌肉结实的运动员在赛场上挥汗如雨的样子，他恍然觉得生活又有了意义。
白驹过隙间，时光飞快流逝，涂飞更加不愿意出门，他不参加工作，也拒绝各种形式的社交活动。整日待在家里，涂飞的性格也变得更加偏激任性，挑剔生活的细节，经常和父母吵架。
直到他二十岁时，被医生明确诊断为强迫症合并偏执性人格，遵医嘱服用药物后，在生活中愈发挑剔，情绪起伏也非常剧烈，后来因小事与叔叔打架，被家人强制送往精神病院住院治疗。
涂飞在精神病院居住的时间不长，他坚决否认自己患有精神疾病，整日强烈要求出院，待他的情绪和神志都渐趋稳定后，父母就将他接回了家。学生时代已然远去，和赵航早已断了联系，盘踞多年的心魔也将无疾而终，涂永健本以为儿子会慢慢好起来，然而没想到的是，一个新的梦魇正盘旋在前方，缓缓张开了血盆巨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