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诗坛:这些从母体剥落的众多孩子 在命运的路口再次执手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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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窗玻璃在哭泣(组诗)

文/许登彦

今夜,一块窗玻璃是多么绝望

它抱紧自己冰冷的骨头,独自哭泣

哭到伤心处,它毅然决然

挣脱开夜色和风的牙齿的绑架

楼底下发出“啪”的一声

如此惊心动魄。沉重的一声叹息

被黑色的潮水吞噬

破碎的心,我为之黯然神伤

泪水照见了荒芜的前世今生

多少年了,我行走在这个尘世

渐渐发现了自己和许多人的

身体里所隐藏的秘密

一块块玻璃在我们的心里日渐堆积

闪烁着冷峻而苍白的光芒

犹如刺猬浑身长满的刺

刺破皮肉,露出那么多锋利的棱角

一块窗玻璃,喊出了一生的忧伤

就如这些年,时而发生的大学生跳楼自杀事件

暗红色的花朵浮出新闻版面

像玻璃划伤了人们的眼睛

他们凌空从高楼跳下来,变成鸟

张开如此沉重的翅膀

我一次次看见,他们的身体里

装满了玻璃,碾压成生命的碎片

成为这个时代最尖锐的疼痛

身体里的陶罐

它由光阴的骨肉烧制而成

隐形的陶罐。暗语密布

盛满了悲与欣

苦难、泪水和亮光

其实在每一个人的身体里

都有一个这样夜夜喊疼的

陶罐。它与身俱来

居住于斯,时刻伴随着

我们的肉体和精神

一起成长。就像长在

身后的影子,不离不弃

这些年,时间和生活的小锤子

日复一日,不断地敲打着

身体里这只试图出逃的陶罐

伤口层层累积,以至于陶壁上面

出现了许多细碎的小裂纹

就像盖满尘埃的蚯蚓,眼神灰暗

在时间的缝隙里四处游走

它们爬过的痕迹,结满了

蛛网般的沉疴

我看到了一些人,他们忧伤

或者哭泣,身体里的

陶罐已支离破碎

沉默而安静的陶罐,不动声色

一直潜伏在我们的身体里

它各个击破,寻找突破口

譬如眼角的鱼尾纹

额头上的皱纹。与陶壁上面的

裂纹是何其地相似

越来越多的碎片

深深地扎在心里

成为我们一生拔也拔不掉的

刺,尖锐而疼痛

指间沙

一座微型坟冢

包裹一颗聚散离合之心

就这么安静地

置于我的指掌之上

忧伤的眼神,噙住

浑黄的泪水

这些短暂相遇的沙粒

让我想起,亿万年前

它们扑朔迷离的身世之谜

一块岩石。就是最初的襁褓

亲如兄弟,紧紧抱成一团

在夜晚,内心的火焰

照亮彼此的脸庞,看清

对方认真埋下的每一个路标

而潮水正在退去。我们的祖先

就长眠在它们的身体里

辗转轮回,恍如隔世

这些从母体剥落的众多孩子

在命运的路口再次执手相认

时间的机器訇然作响

遇见,即是苍茫一生

摊开手掌,黄沙水银一般

从指间轻轻滑落

许多事,就这样被风吹走了

人到中年,我们咬紧牙关

把生活的方向紧紧攥在手里

就像要努力抓住的

青春,梦想,爱情,人生

它们是水,是风

温暖而无形,譬如指间沙滑落

多年以后

多年以后,青春的火焰

已燃烧成了时间的灰烬

在我的体内层层堆积

人到中年,就变成了怀旧的动物

曾经的往事,多么像

一枚搁浅在沙滩上的贝壳

被生活的海水反复淘洗、漂白

淡蓝色的记忆渐渐褪色

多年以后,我单薄的影子

被岁月这台纺车纺得越来越长

斑驳的年轮静默无语

青枝绿叶的心事已被偷伐

说到思念,一群雀鸟

不停地啄食着我内心的种子

只剩下一具空旷的躯壳

在风中漫无目的地游走

多年以后,从异乡到故乡

我一次次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村头的榆树老态龙钟

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树底下的大青石上

已坐丢了许多老人

他们的笑容和眼神

被风沙裹挟着去了哪里?

作者简介

许登彦、许侠客,原名许金燕,男,汉族。1976年5月2日生于甘肃省高台县,1980年进疆。1999年毕业于河南郑州大学新闻系,先后从事过新闻记者、史志等项工作。1990年开始文学创作,现为石河子作家协会理事、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家协会理事,迄今为止已在全国各地报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随笔、传记文学、报告文学等文学作品380余万字,先后荣获石河子、兵团及国家级文学奖项多次。

本期责编: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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