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家》| 小说专刊：陈丹枫

 朋友，你们演哪出啊（小说）

陈丹枫

今晚，下着蒙蒙小雨，秋天的风有点凉。国庆后的街道特别感觉冷清。

挨近傍晚，我们店迎来五个身材挺拔的三四十岁的男人和二个带着口罩的女人，一高一瘦，全部一拥而入，感觉有点热闹。刚开始我以为会开双人房，猛介绍双人房给他们，可其中有一个身材瘦小的女人好像冲着那些男人嚷嚷，我不和你们住一起，你们住你们的，我住我的。说着自己上去，说要看房。两个男人和一个高个子女的跟着她的屁股上了楼梯。我感觉奇怪，不是一起的吗？怎么感觉有点不和谐。大堂里面有一个高个子男的看着他们上了楼梯，唰地从胸口掏出一个工作证，带警徽的，说等一下那个女的下来，开一个走廊里面最尽底的房间给她，然后开二个斜对面房间给他们。我明白了，他们是便衣警察，那个女的给他们监管了。我不便问他们具体的事。过了一会，又瘦又矮的那个女的嘟嘟囔囔下来，两个男的和那个高个子女人又跟着屁股下来。我制了房卡，读了那个矮个子女的身份证，她不情不愿地交了房费和押金，一边又低声骂骂咧咧上去，那两个男的和那个女的又再次跟着屁股上去了。

大堂里面的三个便衣警察，我笑着对他们说他们的房费我不收了，但身份证要读，不然我们这边辖区派出所又不知要怎罚我了。他们竟然对房钱也不客气，不交就不交，身份证倒给得爽手，说是我们本地某某区的公安。他们说等会有一个他们的同事，开车过来问停那里，我说停旁边士多店门口对面，有停车位。几分钟后，一辆私家车过来了，一个出去叫司机泊车，另二个说再开多一间房。我低声问，那要给我房费啊，还是刚开始那个掏证的，脸色稍有点变，说没有啊。没有就没有啊，谁叫我刚开始那么大方，别人是吃着我软弱再吃啊。做我们这些行业，最打得多交道就是这个老虎衙门了，十几年来的甜酸苦辣，很多时侯和他们息息相关。心中虽然有点不舍得那几百元房费，但不快的感觉还是一刹而过，对他们热情还得热情。读完所有身份证后，他们上去了。过了一会，其中一个男的下来说又要锁走廊后面消防门，怕那个女的半夜从消防通道后门走了，问哪里有锁买。我告诉他门口转右直走有超市，上面有得买。

过了几分钟，男的回来说买不到，问我有没有，我一轮的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个刚好入得了消防门栓锁吼的小锁。哎！终于完成所有免费事务。

几分钟后，一众人等带着那个瘦个子女的，浩浩荡荡地踏出了门口，说是去吃饭。

过了几分钟，店门口房边，突然传来一阵撕破天的吼叫声：谁的车？谁的车？！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子——隔离士多店的老板，手指尖已闪到门口了：

老板娘！你客人的车是这样停的吗？！有这样停车的吗？！只有你要做生意，我们不用做吗？！

夜色下都可以依稀看见男子因愤怒而涨红的脸！

我急急忙忙跑出门口，一看，心里直叫不妙：警察叔叔，警察叔叔啊，你是不吃人间烟火？还是不谙世事呢？我们是生活在凡尘俗世里，国人心里有多少阴影，不知道吗？哎！路这么宽，你车头为什么正对人家门口呢？这不犯了人家忌讳吗？车头正对人家店门，店主在店里，不是代表人给车撞了，就是代表车把他们撞了，心里阴影一下腾升起来，不火气冲天才怪呢。

我忘不迭地和他解释，说他们停车时我在店里，没在门口，没留意。这辆车是我们当地某区公安局人的车，等他们回来叫他们把车头摆直就是了。

“你骗鬼呢！还公安局！明明是你客人车！你欺负人！还乱停车！”，士多店老板娘不知什么时候手指尖尖地跑了出来。

我心里想：一个下午，美女你都坐店里啊，你是在看手机，还是在坐禅呢？别人停车时也不偷愉停呀，当时为什么不说呢？

心里想着，却不想揭别人的短处。老板公一边拿着手机对着车拍照，一个脚作踢车状，老板娘气愤地骂着，一边围着车团团转。

望着两个像斗兽场上两个气急败坏的鸡公鸡母，我无可奈何地向他们打手势，叫他们稍安勿躁，这车真是便衣警察的，他们出去吃饭了，等会回来，不要冲动，你们和我都惹不起。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淋在头上淋在眼镜上，我估计我再说两句，雨水也给他们烧开了。

我跑回店里，心里想，反正你们不怕，你们就拔老虎屁股的毛吧。

我坐在大堂沙发上用毛巾擦着头上的水和抹着眼镜上的水。那对“鸡公鸡母”每隔十分钟，十分钟来门口转一次，估计是看我说的那帮人回来没。我又好气又不敢笑出声，也不敢对视他们。我怕我万一和他们对视，说不定气到他们跳进大堂大吵大闹，哪成何体统？我也只能避开锋芒静等那帮人回来了。

大概四十分钟后，那帮人浩浩荡荡回来了，看到掏证的那位警察，我赶紧和他说，我刚才给士多店的老板骂了，你们的车头对着他们家的店门，把车调直过来吧。

“这也关事？”，掏证的小头目眉毛一竖，有点不情愿的样子。

我赶紧对他说，万一半夜给他刮了，不好啦。

“他敢！”，小头目有点愠怒，掷地有声。

我说，刮了，你们还要查监控，找证据也累啊，小事，调个车头也是二分钟的事，最好入他们店里亮证和他们说一下，他们就不敢了。好在开车的那位肥仔司机通情达里，跑进士多店亮了证，解释一俩句，把车头调直了。那对“鸡公鸡母”扒在台上，好像刹那间就泄了气。

一场刚要燃烧起来的战火就此烟消云散。我心里“吁”了口气，总算告一段落。

外面还下着小雨，感觉越来越有冷意了。

一个小时后，一辆面包车徐徐地驶进我们酒店门口，车上下来十个肥瘦不一，年龄不一的一群男人。掏证的那个小头目刚好就在这时下了楼梯，对着还在前台的我说，老板娘，帮我开多三间三床房。我心里烦闷，但又无可奈何。连续读了十个人身份证，又免费开了三个三床房。那帮活宝终于全部上了房间。

忙完后的我，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发呆。心想，他们搞哪出啊？一个又矮又瘦小的女人，难不行是一个超级通辑犯？用得着十六个人过来看管一个女人？且人又不是我们店里抓的，兴师动众的，究竟演的是哪出啊？

我越想越蒙，心里既有点沉重又有点闷闷不乐。因为今年新冠，酒店行业是首当其挫，本来就人迹稀少，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就想多几个客人来开房。今天竟然给我遇上这么大帮活宝，是因为我酒店名头大？还是正好处在这个市中心位置给他们选中了呢？我心里苦笑，决定回家了。剩下的交给前台服务员，不想再作别人的嫁妆，至少回家了，我看不见，心里就不会不舒服。

微风伴着细雨，我踩着共享单车，穿梭在冷清的街道，心想，明天他们不用我开发票吧。

竖日，懒在床上，不想那么早起来，心想等昨晚那帮人走了，我再去店。有时，老板不在场，员工和客人反而容易处理事情，老板在了，反而适得其反，这是十几年来累积下来的心得。

可有些事，你是逃避不了的。九点钟左右，前台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说昨晚的阿sir叫我过去，要开发票。

我心有不甘，叫前台给电话那个阿sir听，我弱弱地说：阿sir，我都不收你们的房费了，还要我开发票啊？

对方说：不用了，该计多少算多少房钱回你，你过来就是了。

刚开始，我都反应不过来，明白后，差点感动得要掉泪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好，牙都没刷，踩着共享单车飞一般地向店奔去。今天风和日丽，我心飞扬。路边的花草树木，你们听到我的快乐了吗？我感觉自己都想吹口哨了！

到了门口，还真不是一般的热闹。门口十几个男人和那俩个女的站成一排，瘦个子女的站在中间，一个男的拿着手机对着他们拍相，又对着我门面招牌拍，一辆警车不知什么时候已停在一边了。大概是场面热闹，吸引了众多路人围观。那个士多店的老板公，老板娘，今天打扮得真够漂亮的，女的少见的穿着裙子，男的头发向后梳着，头油在早晨的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他们满脸笑容地在一群凑热闹的人群中转来转去。

我有点奇怪，来不及细想，穿进人群，进了大堂。掏证的那位警察和私家车司机的那位肥仔警察正在里面等着我。他们叫我开多一百多元的发票，一百多元是他们的人在旁边士多店买饮料的钱，和房租款一起回去报销。我心里感激，不要说开多一百多，就算开多五仟多也愿意。今天感觉掏证的那位警察特别男人，现在也有点明白士多店的老板为什么会满脸笑容了。

我手脚麻利地开好发票，收回他们的房费。中途还有点小插曲，前台服务员想微信退押金给那个瘦个子女的，可那个女的手机不是智能机，我们也没现金。警察为了节约时间想拿自己现金给她，我们微信再退押金给警察。可那个女的死都不肯，还嘴里骂骂咧咧，说他们的钱都是黑钱，她不要，够执拗的。我心想：你这个大姐也不简单呀，也是一位老江湖呀，要不然，怎么会有十几人围着你团团转呢。

没办法，我的人到旁边店铺兑了现金给瘦个子女的。终于，所有手续办妥，一帮人等上了面包车，小车，那个女的和几个男的上了警车，缓缓地离开了我的门口。

众人散去后，我步出店门口，伸了伸懒腰，感觉今天的阳光特别暖和，看着门口篱笆处野生的两棵木瓜树，树身上伸过来的两枝大黄叶，我爱怜地把它们掰下来，轻轻地丢进旁边的公共垃圾桶里，抬高头，竟然看到士多店的老板公和老板娘在冲着我眉开眼笑！

后来，听房边的人说，面包车的人是综治办或是维稳办的，那个女的是一个惯犯，但犯了什么事不清楚，但有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借我们酒店搞得这么夸张呢？

 陈丹枫，女，中文系毕业，佛山人，籍贯电白。高中，大学开始发表作品，曾在本地南海报发表过散文《将爱诉给自己听》，佛山日报发表过《当代大学生恋爱面面观》，曾获过佛山市小说比赛一等奖，散文比赛一等奖。        大学毕业后一直从商至现在。本人爱好文学，视文学为灵魂的知已。2020年曾获第七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三等奖，获第六届“中华情”全国诗歌散文联赛银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