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声电车铃响都自有深意
电车分有轨和无轨两种,天舒当然偏爱有轨的。
同样头上甩着根辫子,有轨电车还是比无轨电车更稳妥一些,毕竟轨道在那儿限制着它呢,谅它走偏也偏不到哪儿去,鲜有出轨。
在规矩的同时,让天舒喜欢的还有它的慢慢腾腾,事实上乘坐有轨电车的人没有一个是要赶路的,甚至大家还希望越慢越好,要不是技术条件暂不允许,就是时间倒流才好呐,大家坐在有轨电车上,车窗外的景物倒着流转,看着不一会儿皮肤紧致了,眼角没纹了,白头发也变回了黑的,惊奇地发现这样的事情发生,天舒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跳下车抢下儿子手里的Ipad,最好让他从来就没见过这劳什子才好。当然时光倒流的事情并不是经常发生的,但是你总得做好准备,万一出现了你可来不及细想,也没处儿去按暂停键,好好的机会可别白瞎了。而且我觉得如果世界上存在时光倒流这种好事,就一定得是在有轨电车上发生的,上车五十,下车十五,爽极了!哪怕付双份儿的车票钱我都认。
为了防止天舒这种人太多把世界的秩序都搞乱了,电车公司就想出一个招儿来解决这个问题,那就是一边开车一边响铃,叮叮叮,叮叮叮,到站也响,启车也响,拐弯也响,到了景点也响,时刻不停地响,那就是在提醒像天舒这种贪婪的人说:“你别想了,只有我才能响(想)”!
新西兰的电车不多,因此也发生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哪怕连寻常的邂逅艳遇或者不丁点儿规模的悲欢离合也少得要命,经常车上只有白头发一个老司机跟你自己,而且司机还得忙着打铃儿顾不上跟你聊天,于是自己就只能怪无聊地望着窗外,在硬邦邦的木头椅子上磨屁股,即便这样天舒看见了复古风格的那些电车摇摇摆摆开过来也忍不住小声在心里头欢呼,并且产生了两个不咋靠谱儿的愿望:
一个是有钱了就买节退役的电车,不论代价把它弄到我家院子里去,连通电的辫子栓哪儿天舒都琢磨好了,(毕竟天舒也是学工科的,这点小事还不在话下),然后就停在我家橙子树和柠檬树之间,方便闻开花时候的味道,到了晚上就点起幽暗的车厢灯,烧壶浓茶跟里头喝,高兴了就坐在司机的驾驶座位上敲那个铃儿,引得邻居的狗狂吠不止——白天它欺负我,晚上我骚扰它,唯一缺憾是车不能行进就少了风景,这也好办,我做二十个易拉宝,围着摆一圈儿,定时委托我儿子换一下位置,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
还有一个如果暂时踅摸不到退役的电车,那我就去找一份儿开电车的工作,留起八字胡,微微向上翘的那种,戴顶黑色的呢子帽,学几句标准的伦敦音,至少“开车啦、到站啦和去你妈的”这几句总是要的,虽说天舒从不骂人,但是万一遇到惹是生非那种,天舒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至少要具备跟对方对骂的能力,这就类似大国之间的核威慑,即便不用,你得有。
然后,就摇着铃儿上班儿了,哗楞楞哗楞楞,“大家注意啦,前方是大教堂站,你看地震多可怕,整个教堂的前机器盖子都震掉啦!”,“前方拐弯大家扶好坐好,旁边就是雅芳河,里边划船的可不一定是两口子啊”!等等,贫呗!终于,开完了17站,慢吞吞回到了半封闭的站里头,把车停稳喽,拔下钥匙去喝杯咖啡,哈哈!美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