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民国“苏东坡”,爱吃爱喝爱玩,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传奇
汪曾祺的文风朴实又典雅,汪曾祺的人生,最有趣。
祖父是眼科医生,父亲做过运动员,玩过乐器,后来,又迷上了画画和刻图章。
父亲像个大孩子,为人随和,没架子。
汪曾祺的作文,时常得到佳评,他就拿出去到处给人看。数学不好,他也不责怪,及格就行。
汪曾祺的趣,也许是从父亲那里继承过来的。
在那个动乱的年代,勉强上完中学的汪曾祺,考入西南联大,来到了昆明。
在昆明,汪曾祺的吃货本性暴露无遗。
家里打了钱,就赶紧出去找馆子,汽锅鸡、米线、过油肘子、油淋鸡……
没钱了,汪曾祺有一个好办法。
昆明有几家旧书店,汪曾祺不是去买书,而是去卖书。
这一天,汪曾祺肚子空空,午饭没有着落。
友人朱德熙看见,拿了一本字典,叫着汪曾祺就出了门。
到了旧书店,卖掉书。来到小馆子,一人一碗热热的米线,真是幸福。
不仅爱吃,汪曾祺还爱喝酒。
有一天晚上,汪曾祺喝得烂醉,坐在路边。
老师沈从文回来,以为是一个难民,走近一看,却原来是汪曾祺。
于是叫了两个同学,把汪曾祺抬回去,灌了好多酽茶。
汪曾祺不是一个“好学生”,不爱上课,历史考试不及格。
他想了一个好办法,到了第二次考试时,找了两个历史系的同学,一个坐左边,一个坐右边。
考试时,抄左边同学一道,又抄右边同学一道,公布分数时,及格还有富余,汪曾祺颇为得意。
许多年后,一个美国学者曾问一个西南联大毕业的教授:西南联大八年,设备条件那样差,教授、学生条件那样苦,为什么能出那么人才。
这个教授给了两个字:自由。
汪曾祺就是一个自由的灵魂,自由的生活,自由的爱其所爱。
网上有一个忠告:千万不要在晚上读汪曾祺的书,因为你会忍不住点外卖。
不信,你来试试看:
小红水萝卜,南方叫“杨花萝卜”,因为是杨花飘时上市的。洗净,去根须,不可去皮。斜切成薄片,再切为细丝,愈细愈好。少加糖,略腌,即可装盘,轻红嫩白,颜色可爱。(《家常酒菜》)
油炒饭加一点葱花,在农村算是美食,佐以拌萝卜丝一碟,吃起来是很香的。(《萝卜》)
香椿拌豆腐是拌豆腐里的上上品。嫩香椿头,芽叶未舒,颜色紫赤,嗅之香气扑鼻,入开水稍烫,梗叶转为碧绿,捞出,揉以细盐,候冷,切为碎末,与豆腐同拌(以南豆腐为佳),下香油数滴。一箸入口,三春不忘。(《豆腐》)
萝卜、豆腐、地瓜、蘑菇、马铃薯,普通的食物,他吃得津津有味,焕发出甘美的生活气息。
汪曾祺走到哪里吃到哪里,昆明的米线、北京的豆汁、重庆的辣椒、安徽的臭鳜鱼……像极了苏东坡。
他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吃的哲学:有些东西,自己尽可不吃,但不要反对旁人吃。不要以为自己不吃的东西,谁吃,就是岂有此理。一个人口味要宽一点,杂一点。对食物如此,对文化或者其他的东西也是一样。
世界上还有什么比食物更能治愈人心的呢?
除了吃,汪曾祺笔下的一草一木,尽显可爱本色。
他写栀子花:
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夏天》)
他写葡萄:
一月,下大雪。雪静静地下着。果园一片白。听不到一点声音。葡萄睡在铺满白雪的窖里。(《葡萄月令》)
隔段时间就读读汪曾祺,真是件惬意的事情,那一草一木,一碗一食,都让人备感治愈。
他最爱逛菜市场。
到了一个新地方,有人爱逛百货公司,有人爱逛书店,我宁可去逛逛菜市。看看生鸡活鸭、新鲜水灵的瓜菜、彤红的辣椒,热热闹闹,挨挨挤挤,让人感到一种生之乐趣。(《做饭》)
讲了一通牛肉做法,从清炖、红烧、咖喱牛肉,直到广东的蚝油炒牛肉、四川的水煮牛肉、干煸牛肉丝……
汪曾祺是作家里最会吃的,厨师里最会写的,画家里最会逗趣的。
汪曾祺做了口蘑豆,给黄永玉送了一点,黄永玉的儿子黑蛮吃了,在日记里写道:黄豆是不好吃的东西,汪伯伯却能做得很好吃,汪伯伯很伟大。他做的菜有多好吃,据说他曾经为一位法国客人做了道盐水煮毛豆。
多年后,一个老同学对汪曾祺说:你原来的夫人叫施松卿。
汪曾祺笑着答道:现在的也是。
在家里,“老头儿”是汪曾祺的昵称。儿子管他叫“老头”,孙女也跟着叫。
多年的父子成了“兄弟”。
有一次,亲家母听到了,说“这孩子没大没小”。
汪曾祺名气大起来了之后,在外面,备受尊重,儿子照样嘻嘻哈哈没正经。
汪曾祺却不以为意:一个充满人情味的家庭,最好是“没大没小”,父母让人害怕、儿女“规规矩矩”的,最没劲。
老顽童也有要走的那一天,1997年5月16日,汪老走了。
特护问儿子汪明:老北京人在这种事情上有什么忌讳。
汪明说:我爸爸无所谓,他本来就是一个没有规矩的老头。
有趣至死,方为汪曾祺。
最普通的食物,却吃出了最美的滋味;最常见的草木,却有着诗一样的美感。
他是逛菜市场乐此不疲的人,
他是可以在困境时,依然大吃大嚼的人,
他是与家人在一起时,没大没小的人,
……
我们想起他时,嘴角会露出微笑,读他的文字,心中会荡起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