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舒：为神所爱的人死得年轻（十四）

为了证明顾城是个残暴的人，网络上流传着顾城杀鸡的事情，大约情节是这样的：

顾城住到激流岛上后，为了谋生，养了两百多只鸡。不过很快邻居就不干了，（新西兰的kiwi特别事儿，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也一定管，更何况跟自己有关系的呢）投诉到本地的council，相当于市议会的分支机构，说我们家隔壁来了个中国人，违规养了无数的走地鸡，鸡粪臭味冲天，我一开门，楞被招来的苍蝇推了个跟头，等等。

按照council规定，顾城家的地块养鸡最大限制是12只。当即就发信通知顾城整改。结果发了好几回也没见回音，于是派工作人员来看究竟是咋回事儿。敲开门儿正好顾城在家呢，听明白来意没吱声儿，转身往后院拎了个大桶过来“咣”一下丢在地上，里面是两百多鸡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来人，吓得这哥们儿（或者姐们儿）嗷一声蹦起两尺来高，毛骨悚然，落荒而逃。后来就传说顾城杀鸡不眨眼呢，自己个挨个抓过来就剁，手起斧落，一斧一个，一个无情杀手的形象跃然纸上。

其实这距真相相去甚远。接到整改通知后，两口子很发愁，那两百多只鸡不是个小数目，根本也不是顾城一个人能干得了的活儿，正好谢烨的弟弟张纯来岛上，于是据张纯介绍，他第一次来岛上就干了一个礼拜的苦活，每天帮着宰鸡收拾找地方冻剔肉准备做鸡肉春卷什么的，累傻了。把这残忍的事情都归集到顾城一个人身上显然有失公允。

顾城会做很好的木工活，磨刀手艺一绝，这跟他在北京做过木匠有关系。他磨的刀极为锋利，绝对专业，看标题照片是他在成都一个公园的留影，背景则是两个工人一上一下在用长锯劈开一棵粗的树干，想必当时顾城对这个场景非常感慨，因此才以此作为背景拍下这张照片。出于一种对工具的喜好，顾城对这些锋利的刀、锯子、斧子都有很强的爱不释手，但是照样不能推导出顾城是一个残酷的人。

跟精神病发生联系，顾城在德国也不是头一回。当年认识谢烨后，谢烨的母亲谢文娥说啥不同意，说这孩子看着就奇怪，别是什么精神病吧？于是非得要顾城去医院开证明，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没辙了顾城还真去了，结果到了医生那儿一摆活，整个把医生给摆活傻了，什么佛洛依德力比多荣格马丁沙克的，比医生懂得还体系，还多，闹得医生很不好意思，说你不是精神病，你比我们大夫还牛呢！说完赶紧给开了个：“此人绝不是精神病”的证明，这事儿就当个笑话过去了。

各种帽子

顾城小时候脑袋受过伤，据顾城母亲说，那是顾城小时候有一回从窗台上跌落下去，脑袋直接栽到了地上。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应该是个挺严重的物理撞击，不知道是不是在跟着父母下放到山东昌邑火道村的时候。或许还要更早些吧？（从13岁开始，顾城就生活在这单调的农村，他学会了山东方式烙大饼，后来到国外还经常烙给大家，有时候烙高兴了就忘记了控制数量，结果厚厚的一叠闹得别人埋怨半个月都吃不了。）不过顾城也曾经说，这次的受伤让他看世界忽然不同了，不过到底哪里不同了，是更精细了？还是彩色变黑白了？我小时候倒是也掉到过粥锅里，不过最大的影响只是不再喜欢喝滚烫的稀粥了，也没见世界对我有啥变化。所以到底这次受伤是不是对顾城的脑部造成了一些损害，乃至影响到他的行为，并没有任何定论。但是顾城在某些极端场合会钻牛角尖，甚至无法自拔，那种状态想必他的家人都经历过，也很怕他堕入这种极端的状态。还好他也并非经常如此。

关于顾城经常戴着帽子，也有人猜测是由于顾城的头发过早地脱落，他才用帽子来掩饰一下的。看下面这张照片顾城的发际线非常靠上，谢顶还是挺明显的。至于这与那次的撞击有没有关系，也没有可以追寻的线索，不过，如果一个人身体总是不好受，从而产生对死亡的期许倒是在情理之中的。苦难造就大师，疾病苦痛也是苦难的一种，当然也能起到同样的作用。

事实上，顾城童年时候就显露出孤僻自闭沉默的性格，他不喜欢在人前说话，不和孩子们一块玩耍，他喜欢在镜子前凝视自己，他喜欢凝视树或者蚂蚁。他会对着墙说话，他从小时候就开始察觉自己内心丰富的世界，这是不容易和别人说出来的，也是无法说出来的，更是现实无法比拟的。他谈死，谈鬼，早就已经是非常寻常的一件事了，比如他的作品，《墓床》《鬼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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