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人的生活日常:搭一座戏台,唱他个三生三世
犹记得年少时,在放学归家的途中,常常在乡间的小路上和伙伴们嬉戏、打闹,孩子们的贪玩总会短暂地忘记回家的时间。
每每此时,夕阳下就会出现一副美丽的画面,某位伙伴背着书包满田野地撒腿狂奔,跟在他身后追逐的是他刚从泥土中辛劳归来,拎着棍子到处寻找他的父母。
一旦他被追上,就会被拧着耳朵呵斥,“每天都不按时回家,天天在外面野,你唱戏啊?”
既然有唱戏的,就一定有看戏的。
我们这些一起打闹,暂时还没有被父母拎着棍子撵得到处跑的人,也就自然沦为站在一旁“看戏”的人。
这虽然是汪郎少年时求学路上的插曲,但却是灵魂深处最奢靡的回忆。
不仅如此,在日常的生活点滴中,只要顽皮的孩子稍微玩疯了些,都会被父母或亲友笑骂一句,“你唱戏啊?”
这种对顽皮孩童的亲昵笑骂,在今天的黟县,依然如此!
汪郎认为,任何一个群族,都有一个融入进基因深处而无法根除的传承。
对于黟县人来说,唱戏、看戏,这种喜欢热闹的生活方式,在祖辈们一代代千百年的传承中,由请戏班搭台唱戏进化为一种再正常不过的语言表达方式。
正因为如此,当我们在遇到热闹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人家在“唱戏”,旁人在“看戏”。
黟县如此,古徽州其他五县也如此。
古时,唱戏、看戏,是徽州人的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调剂品,不仅有助于徽州人的邻里和睦、宗族团结,同时也是构建徽州独有地区文化的一种方式。
明朝崇祯年间的徽州府歙县知县傅岩,曾在其所著的《歙记》中有过这样的记载:
徽俗最喜搭台观戏。
徽州人对唱戏、看戏的痴迷和重视,远比经商、读书还要深厚得多。
经商只是为了生存、读书只是为了出人头地,不管心中愿不愿意,在皇权时代的社会游戏规则下,徽州人不得而为之,必须这样去做。
但唱戏、看戏不同,这才是真正融进了徽州人的日常生活中。
有事不邀请戏班搭台唱戏,上对不起天地祖宗,下对不起族亲好友;方圆数里地,只要搭起了戏台,如果不去看三天都睡不着觉,男子如此,女子也如此!
在儒家的社会伦理道德中,尤其是明清以来,徽州女子(主要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受礼教的约束没有这么严格),无论是待嫁闺中,还是已嫁人妻,是轻易不得出门的,即便出门都要戴上面纱。
然而,只要有搭台唱戏,这套对徽州女子有着极强的约束力和杀伤力的封建礼教也就短暂的失效了。
她们可以前往戏台看戏,这一刻,不用理会族规家法,不用担心礼教“吃”人,只管拍打着手掌,放肆的欢笑。
每逢唱戏喜颜开,早嘱家人抬女台。要与戏台相对面,姑姑嫂嫂结成堆。---《歙西竹枝词》,安徽省博物馆藏
这种来自内心的快乐,徽州女子只有在看戏的时候才能彻底的释放出来,可见,戏,在徽州人的生活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不容世俗社会挑战!
徽州人爱唱戏、爱看戏是非常疯狂和痴迷的,正是因为这样的疯狂痴迷,故而,只要是人能够想得出来的庆典名目,最后都会以一场大戏来解决。
一年之中,每逢节庆、祭祀、庙会、红白喜事等,徽州人都会搭台唱戏,而发起的唱戏类目也很多,春节、元宵、清明、端午、中秋、重阳、除夕等重要的传统节日自不必说,其他如:二月二抬汪公、春秋二祭、双忠会、关帝寿辰等各种迎神庆典,都成了徽州人搭戏台唱大戏的理由,为此还美名其曰“酬神戏”。
万历二十七年,休宁迎春,其台戏一百零九座,台戏用童子扮故事,饰以金珠缯采,竞斗靡丽,美观也……有劝以移此钜费,以赈贫乏,则群笑为迂矣。或曰:“越国汪公神会,酬其保障功,不得不然。”---《寄园寄所寄.泛叶寄》
唱戏、看戏已经成为徽州人在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精神支柱。
如果没有了节假日,没有了庆典,想要看戏怎么办?对于徽州人而言,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他们的,为此,推出了“罚戏”一说。
何为罚戏?
徽州地处江南大山,因为理学的盛行,徽州人讲究的是山水合一,天人和谐,徽商之中的茶商、木商,资本雄厚,能够独霸一方,都得益于徽州本土大山的馈赠。
徽商有了钱以后,再通过修桥铺路,建造书院等方式对本土进行反哺。
这样的循环,有力地保障了徽州府在明清两朝时期的政治、经济、文化地位,科举时代,徽州一府六县,不仅书院总数能够排在全国前三甲,金榜题名的读书人也名列前茅。
故而,徽州人对山水自然环境的保护看得极重。
正因为如此,徽州人设立了封山育林、封水育渔的族规(直至今天,徽州后人还保留着封山、禁笋、禁渔等生态保护习俗),一旦族人违反族规、破坏了生态环境等,只要情节不超过族人可承受的范围,一概以罚一台戏进行惩戒。
纵火烧山者罚戏一台,仍要追赔木价;挖桩脑者无问松杉杂植,罚戏一台,采薪带取松杉二木并烧炭故毁,无问干湿,概在禁内,违者罚戏一台。---《祁门十七都环砂程氏文书》
当然,这种罚戏的类目也被徽州人发挥到了极致,如:违背了徽州人秉承的生意中“童叟无欺”原则的,在寺庙道观之中许愿后没有做到承诺的,欺负族内老弱妇幼影响族人团结的,放纵牛羊破坏族内公产房屋的,如此等等,都会由族长及族内的士绅们对当事人罚一台戏,告诫族内其他没有犯错,或准备犯错的族人,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必须严格遵守族规。
这样的手段,事实上也有利于徽州宗族的宗法制度的完善,更有利于皇权王朝的地方稳定。
汪郎说:
正因为徽州的戏曲之风盛行,明清两朝,诞生了多位戏曲剧作家和理论家,如:汪道昆、汪廷讷、潘之恒、程巨源、吴震生、方成培等,各自都有著作流传。
当然,也因为徽州民间对唱戏、看戏的痴迷,徽州诞生了专职唱戏的徽班,而徽班则是国粹京剧的奠基石。
徽州人对戏曲的痴迷及贡献,最大的价值除了丰富徽州独有的文化内容外,其他的大概也就是在这里了。
从这一点看,徽州人真的是搭一座戏台,唱他个三生三世也不见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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