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藏高原汽车兵
青藏线上的军人具有“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和特别能战斗”的三个特别精神。关注“青藏线老兵之家”分享我们曾经在军营中工作、学习、生活的一些回忆和我们今天与明天的成长经历。。。
作者:吕俊甫
70年西安兵,青藏兵站部汽车一团八连老兵。
六十年代,能参军入伍是一件极为光荣和自豪的事情,1969年我当兵了,当时我还在上初中,那个时代虽然还没有‘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带有诗意的豪情,但想到从此以后就能够亲自手握钢枪保卫国家,保卫毛主席,保卫无产阶级政权,还是使我热血沸腾。
这是我的入伍通知书。当时的入伍通知书带有明显的时代特征,通知书上有毛主席语录。现在的街道办事处当时也还叫做公社。接到通知书时我刚满十五岁。
从西安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来到青海西宁。当晚就住在马步芳公馆,天亮后住进西宁青藏兵站部,新兵训练就在西宁青藏兵站部进行。经过三个月的队列练习、投弹、打靶训练,战友们在这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新兵连的生活就要结束了,分别时大家依依不舍,班里的战友一起照了一张合影像以做留念。二排左一是我。
我被分到青海格尔木汽车一团,搭上去格尔木的军车,过日月山、青海湖,经茶卡、都兰,最让我震撼的是过了香日德兵站后到了柴达木盆地,四周望去都是地平线,人好像是站在一个巨大的黄色沙盘里,不到这里不知沙漠之浩瀚,人类之渺小。
日月山
日月山下的牦牛,对飞驰而过的汽车见怪不怪,视而不见,悠然自得地吃着草。
倒淌河兵站。我对倒淌河兵站还是很有感情,1974年倒淌河兵站搞营建,我们作为运输连队去拉建材,就住在兵站里,每天都去青海湖边上拉沙子,去西宁大通拉水泥,整整在倒淌河兵站住了大半年。当时倒淌河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
我在青海湖边照的一张持枪像,自我感觉颇觉威风。我们每台车都配有一支56式冲锋枪,开车、吃饭,睡觉都枪不离手。
我们夜晚停靠的兵站是都兰兵站,六十年代的兵站大都是用油毛毡搭的长筒棚子,地上铺的是稻草垫子,汽车兵自带被褥,进入毡棚分左右席地而卧。取暖用的是牦牛粪,用时在棚子中间的地上堆上三五堆一字排开,一点燃满棚全是浓烟,不习惯还真进不去。
1974年都兰电影院的电影票,看的什么电影名字早已忘了。
经过了五天的颠簸,终于到达这次行程的目的地——格尔木。格尔木不大,市中心是个大十字,往东是去西宁,往北到敦煌、柳园。往西去茫崖,往南就是去拉萨,日喀则。格尔木是一个兵城,路上基本都是军人,街上没什么商店,只有河东、河西各有一个商店。
大十字西北角的一座二层小楼,大家叫它将军楼,过去它里边住的是慕生忠将军,慕生忠是青藏公路建设的总指挥,听说修建这座楼的一砖一瓦都是用骆驼从西宁运来的。
格尔木的格尔木河。
在格尔木河东的小树边和战友合影留念,这位战友也是西安人。看到我衣服袖子上的补丁了吗?汽车兵的衣服都是油脂麻花、补丁摞补丁的。
我被分到一团八连。学车时大家都很刻苦,学车的间隙我们都抢着擦车,连长说要像爱护眼睛一样爱护汽车,汽车就是我们汽车兵的武器。
在连队的车场和战友照的合影。他们都是我八连的战友。左边的那位是浙江慈溪人,他原是东海舰队的,他的部队是林彪、林立果自己私设的独立舰队,军委是不知道的。林彪事件后,军委将这个部队打散分到全国各部队里。他就是1972年由东海舰队分到我们连的。后边的战友是四川长寿县的,右一是我。
中间的是我们班长,山西长治人,右边的是我们班战友,江苏东台人,左边是我。战友情,是一种可以生死相托的感情,尤其在气候恶劣的高原开车,没有战友相互帮助是绝对不行的。
出了部队的大门向南拐就是进藏的公路,前方是南山口,距格尔木三十多公里。每次去拉萨一趟往返需半个月,我们在格尔木的时间远没有在路上的时间长。
我们在路上兵站吃饭用的是部队餐券,有一百人的,五十人的,这是一人的。
出了格尔木第一站就是纳赤台兵站,这里离格尔木90公里。兵站的旁边有一个大泉眼,泉水汹涌日夜不息。
从纳赤台出发不久就到了这里——西大滩,从这里就开始慢慢地爬昆仑山主峰了,老解放汽车动力差,挂四挡马力不足,挂三挡又不能猛踩油门,只能挂三挡慢慢行驶,车速极慢,车队成一字长蛇蜿蜒数公里,场面极为壮观。驾驶员边开车边打瞌睡成为一景。汽车行驶的左方就是玉珠峰,当时西大滩没有人烟,只有行驶的车队和地方的单车。
这就是玉珠峰。现在已是我国的登山训练基地。
昆仑山顶。
车队行驶在昆仑山上,冰雪路上行驶既危险又刺激,极考验驾驶技术。有一年大雪封山,我们被困在山顶好几天,气温零下二十多度,人都快冻僵了。晚上都点起篝火,星星点点两边望不到头,壮观极了。
进藏的路上车坏是常有的事情,一般的故障都是自己修理排除,如修不好,在路上等几天走不了的事也是时有发生的。高原汽车兵都有一身过硬的修车、驾驶本领。
这是我在行驶的途中修车。
五道梁兵站,五道梁海拔4000多米,气候恶劣,含氧量极低,到过这里的人都觉得这里比唐古拉山还难受。
到了五道梁就算是进入可可西里的腹地,一路十分荒凉,一年四季天气都很冷。但这里是藏羚羊的天堂,开车时随处都可见到它们的影子。
过了五道梁兵站就是二道沟兵站。有一年车队去日喀则,我的车差速器坏了。就坏在过了二道沟兵站的87道班,我就住在道班里等车队回来拖我回连队。道班工人让我住在他们的仓库里,仓库里挂满牛肉、牛头还有许多杂物。晚上睡觉时也没有床,只能睡在地上,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挂在房梁上的几个死牛头,一个个拿眼睛死盯盯的瞪着我,心里害怕极了,我赶紧把枪放在身边子弹上膛,拿被子蒙住头不敢露出来。到了早上起来,鞋怎么也穿不进去,拿起一倒,鞋里全是牛肉,馒头等吃的,最后才知道是老鼠把我的大头鞋当成它的窝了。我在这恐怖的环境里住了二十多天。
沱沱河兵站在长江上游的沱沱河边上,桥上还有武警守卫,当时不叫武警叫独立团。我在独立团还认识几个人,我路过这儿经常到他们团里坐一会。
出了沱沱河兵站一马平川,但再走不远就要开始爬烽火山了。六七十年代烽火山下有一个铁路永冻土观测站,好像属兰州铁路局的,他们夏天来,冬天回,我们行驶到这里,经常可以看到几个人在工作,当时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现在想起来青藏铁路经过冻土层的技术,用得肯定是他们当年辛勤劳动的成果。
唐古拉兵站六、七十年代是建在唐古拉山顶上的,海拔5200多米,氧气含量不及平原一半,水六十多度就开锅了。我有几次在唐古拉兵站晚上住过,早上起来头好像要爆炸一样。没特殊情况车队一般都不在这里住宿。这里的官兵常年驻守在这里,真令人敬佩。他们兵站被总后评为先进集体。现在兵站已搬到山下,现在想起真没必要建在山上,汽车兵兵站都不方便。
下了唐古拉山第一站就是安多兵站,安多兵站已属西藏自治区了。从安多兵站向北行驶不远,下了公路,在一条不是路的土路上行驶五十多公里的山里,有一个叫土门格拉的煤矿,我们由拉萨返程时经常到这个煤矿往格尔木拉煤,我至今也不明白在那个杳无人烟的地方怎么会有一个煤矿。
黑河兵站,黑河兵站属西藏那曲地区,虽还是藏北,气候已是相当好了,尤其从唐古拉山一路下来到这人的心情已十分舒畅。
我在黑河兵站附近照的照片,背景是草原和牦牛。牦牛尾巴也是我们想要的,得到后将牦牛尾巴安在一个把上,当拂尘甩子。汽车兵基本上是人手一个。
当雄兵站。当时当雄兵站外有一个藏民老头,须发花白,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见了我们就伸着舌头,摊开双手,向我们要烟抽,藏民把烟叫“他马”,有时我们就给他几根儿,有时不给。我们知道他的名字叫強巴。
羊八井兵站离拉萨只有90公里。一般车队晚上都住在这里休整一番,第二天天不亮就出发前往拉萨,早到当天可以卸完货物。羊八井的河里有很多鱼,有一次我们往河里扔了一管TNT炸药,只听一声闷响,河面上瞬间飘起了白花花的一层鱼,过了一会就都不见了,原来鱼只是被震晕了。
在兄弟连队的油罐车上照的像。
即将到达拉萨,车队的旁边是拉萨河。这里是堆隆德庆附近。
到了拉萨,和战友在拉萨河边照的张相,我的这位战友是吉林长春人。
七十年代的布达拉宫,我们的汽车就从布达拉宫前驶过。这里是布达拉宫广场。
在布达拉宫前照张像,做个留念。其实那时一个月要来几次拉萨,也经常上布达拉宫里边参观,那时参观也不要钱,已经没有新奇感。
在拉萨河大桥上的留影,大桥在拉萨市东边。到林芝去就是通过这个大桥往东走。这也是川藏线的起点。
拉萨大站晚上有时演节目、放电影,我们修好车辆就去看,如果演节目那洗衣舞是保留节目,每次必有,放电影基本都是样板戏。这是大站礼堂看演出的票。
有时我们也去布达拉宫广场的文化宫看节目,经常可以看到才旦卓玛唱藏族歌曲和西藏文工团表演节目。这是拉萨劳动人民文化宫的票。
部队发的带有部队番号的缸子,我一直珍藏至今。现在我们一团的部队番号已经改了。
五年的军旅生涯,五年的铁马奔驰使我跑遍了青藏线,北到敦煌、柳园,南到拉萨、林芝、日喀则,东到西宁,民和,站站都有故事,有些影像能留到现在,全凭它,我的珠江照相机,它是我的老朋友也是我珍贵的藏品之一。
四十多年后汽车一团战友在西安聚会。我们回忆在部队时的种种往事,时而开怀,时而唏嘘,岁月荏苒,感叹时光不再,但对这一段部队生涯都觉的无怨无悔。不枉此生在青藏高原上当过兵。
战友聚首忆当年,冰河铁马戍边关。
如今华发将老去, 无悔青春留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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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青藏线老兵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