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记|红楼梦醒,楼上有人愁,灵魂呓语。之于 余光中集 (第二卷 诗歌)(二)

编者按:诗是一个人灵魂的呓语,我知道这些,在读余光中的这卷诗的过程中,总是被他优美的语言、悠远的神思以及清灵的心境所感染,现代诗也许和古代诗并不一致,但有很多很多的东西都是相通的,所以,古今中外,人人都会有共鸣。

15.如果有战争煎一个民族,在远方

有战车狠狠地犁过春泥

有婴孩在号啕,向母亲的尸体

号啕一个盲哑的明天

如果一个尼姑在火葬自己

寡欲的脂肪炙响一个绝望

烧曲的四肢抱住涅槃

为了一种无效的手势。

--------------《如果远方有战争》

16.想起这也是一种分期的自缢,或者

不能算怎么残忍,除了有点窒息。

-----------------《或者所谓春天》

17.巴格达的街上

有乞丐的角落就有人做梦

一个梦翻七次身,七个梦是黎明。

------------------《酱瓜和月桂树》

18.好高的一叠寂寞之下是搜寻的黑瞳

是孤立的鼻尖之下是暧昧的胡须

---------------------《夜行人》

19.不自由的灵魂要绝对的自由。梦

一半的自由只是,另一半,是诗

梦是诗未实现,未实现

就死去,而诗,梦的标本

睁眼,在现实的催眠下奇异地完成

----------------------《蠋梦蝶》

20.用同一只手,三十岁,举火炬

七十岁,举烟斗,有些颤抖

红楼梦醒,楼上有人愁

不相干的氤氲中

记者们的头颅此起彼落

我告诉你,你告诉我

“他的话,真是好幽默啊!”

---------------------《七十岁以后》

21.在我们这个时代,

每一支笔是一个例外

每一支避雷针都相信

敢于应战的,不死于战争

-------------------《安全感》

22.看清了圆满的标价,自从

就没有减价,只有涨价

最后,穷得会买不起春天

最后,会欠得不让我再欠

最后会关进窄小的监狱

用世界上,世界下所有的岁月

清算我用过的,欠过的春天

樱桃呢总是明年更贵,比今年

--------------------《樱桃呢总是》

23.时常我发现最小的女儿,在阳台上

向早春的花园怔怔出神,时而

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时而向一些不知名的什么傻笑

从我坐的角度我看不清楚

她眼中所见的究竟是什么

但从她眼中的反光,可以确定

她所见的世界比我的要美丽

曾经,像这个女孩,我也有过

被太阳旗遮暗的,一段童年

记忆里有许多路,许多车,许多船

许多狗叫,许多停电的夜晚

和阴湿的防空洞深处

地下水一滴滴如断续的永恒

抗战的孩子,眼中,也曾有反光

但反映的不是阳光,是火光,我希望这女孩的回忆比我的要美丽

希望她父亲送给她的这世界

比我父亲送给我的更像一件玩具

----------《时常,我发现》(全文)

24.把卡夫卡吐掉的口香糖

(上面爬满欧洲的蚂蚁)

嚼了又嚼

一整个上午,他什么话也没说

除了上面的牙齿

去磨下面的牙齿

一种认真咀嚼的姿态

“嗯,这口香糖还真不坏!”

--------------《超现实主义者》

25.那样一个晚会,也是那样

好乖好灵的一个女孩

唱同样的那一支歌,唱得

不好,但他激动而流泪

“不要难过了”,笑笑,她说

----------------《在冷战的年代》

26.黄昏在远方伸淡漠的懒腰(化用自“暧暧远行人,依依墟里烟”)

想此刻正归来樵夫,归自云雾

也应有渔父归来,归自波涛

-------------------《炊烟》

27.但那个寒冷的早晨,我立在街心

恍然,握一枚烫手的铜币,在掌心

---------------------《一枚铜币》

28.死,是灵魂出窍的一种典礼

礼成,只剩下生锈的剑鞘

而一枚无形的巨剑似悬在半空

青锋眈眈,祟着一切奸徒

夜夜冷汗,滴,沿一个冰颈的噩梦

----------------------《一武士之死》

29.芬芳的年代过去后

只剩下一只空酒瓶子

做寂寞的见证,犹如一座塔

------------------《空酒瓶》

30.每次,咬着咬着那番石榴

就想起一个人,如果

她是只番石榴该多好

那样,情愿把长长的一生

换一个番石榴季

-------------------《番石榴》

31.唯有真正属于民族的,才能真正成为国际的。这是我坚持不变的信念。为了坚持这个信念,我曾经丧失了许多昂贵的友情。不过,一个决心远行的人,原就应该有独行的准备啊。

---------------------《后记》

《白玉苦瓜》

32.安迪▪沃霍说:在大众传播的现代社会,每人轮流出名五分钟。流行的东西有一个共同的致命伤,就是既快又高的折旧率。诗,从来不是什么流行的东西,所以也没有什么折旧率的问题。对于屈原或杜甫,折旧率似乎毫无作用。

----------------------《十版自序》

33.一本书出版后,立刻面对两项考验。第一项是市场,以量取胜。第二项是批评,以质为准。

----------------------《三版自序》

34.台北“故宫博物院”珍藏的白玉苦瓜,滑不留指的莹白玉肌下,隐隐然透现一片浅绿的光泽,是我最喜欢的玉品之一。我当然也叹赏鬼斧神工的翠玉白菜和青玉莲藕之类,但是已言象征的含意,仍以白玉苦瓜最富。瓜而曰苦,正象征生命的现实。神匠当日临摹的那只苦瓜,像所有的苦瓜,所有的生命一样,终必枯朽,但是经过了白玉也就是艺术的转化,假的苦瓜不仅延续了,也更提升了真苦瓜的生命。生命的苦瓜成了艺术的正果,这便是诗的意义。短暂而容易受伤的,在一首歌里,变成恒久而不可侵犯的,这便是诗的胜利。

------------------------《自序》

文|京华

图|网络

编辑|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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