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谁/扈俊红

文/扈俊红

我的左脚大拇趾那儿有个大脚骨拐，洋气点的说法就是“拇外翻”。越上岁数，这脚骨拐就越明显。哈鞋，如果前头是尖的，还会挤得那块骨头生疼，所以我现在只能穿圆头或宽头的鞋子，不得不和我钟情的尖头高跟鞋说拜拜了。

于是我把这一切都归罪于俺娘，是俺娘不会做鞋，总是让俺穿不合脚的小鞋给夹的，挤的，嘻嘻！当然，俺娘是不承认的这点的。她说是我的脚天生就那样的。那今天我就跟你说说我的脚和鞋子，你听听到底是谁的过，怨谁，你也给评评理儿。

我的脚大拇趾格外的长，其他四个呈等差数列，一个比一个短了五几毫米下去。这样我的脚就成了镰刀形的脚。人家别人的脚趾头几乎是几个一般儿长的，齐墩墩儿的，胖乎乎的，可好看了。而我这个从脚大拇趾一直就斜下去了。你可别说镰刀形脚穿尖头儿高跟鞋好看啊，那得是我二十岁以后的事儿了。你可知道我小时候穿鞋有多难看呀！

由于我的脚大拇趾格外长，新鞋，我穿不了几天，鞋面儿就会被顶破喽，接着就会露出一层一层的夹纸来，看上去，就像是鞋上长了个眼儿。奶奶还说：看看，你的脚趾头出来看事儿了。你听听，你听听，我奶奶还开我的玩笑呢。你是不知道穿着那样的鞋出去，我觉得有多丢人哪。

那时穿的鞋都是家做纯手工布鞋，自己纳的布底，可能有点软，我的脚不是镰刀子形的嘛，所以在穿鞋时，右只鞋底子右上角、左只的左上角，脚踩不到，就是空着的，穿的时间长了，那鞋边就会向上翻卷过来。

你想像一下啊，我很瘦，可脚不小，于是麻秸秆似的细腿儿挑着的两只大鞋，鞋面儿上各有一个窟窿眼儿，鞋底子向上翻卷着，一走一啪嗒，那是一个什么形象呢？不许笑，不许笑！

笑够了没？跟你说，我还因这脚得福了呢。

怎么说呢，家里人一看，这自家纳的布鞋底儿是拿不住我这脚的，就想了个办法，让我穿塑料底儿鞋。嗯，就是寺岗村南边的供销社里卖的那种鞋，黑布面的，鞋底儿是白塑料儿的。当时给它叫“冲服尼鞋”，三几块钱呢。只有家庭条件好的或是上班的人才穿呢。我家条件不好，可也给我挤出了这个鞋钱。当时这鞋是很时髦的，比家做鞋精致，小巧，一走起来嘎嘎响，多带劲啊！反正我那时心里是美多多了。也不觉得我的脚难看了。当时，你们谁穿过？你说这不是因祸得福吗？

可过了一段时间，问题就又来了。买的这鞋，那鞋面儿是一层针织布，里儿是层白布，中间只加了一小层薄布，就这么三层，怎么能抵得住我那大拇趾头一天到晚的顶呢，不几天，鞋又长出眼来了。

我娘彻底没招了，于是就又下决心给我做鞋。在集上买了塑料鞋底儿，自己弄鞋帮，中间可以多填上几层。找来鞋样子，拿出夹纸来，打了糨子，粘鞋面儿，就忙活开了。

那时候的家做鞋，上鞋帮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明上，咱们叫舒舒底儿，就是用人造革或是布条沿好鞋帮的边儿，和鞋底子边对齐，沿着鞋底子上的那个糟，用上鞋单用的尼龙绳，倒针上上就行了；另一种是暗上，咱们叫窝边儿，这种鞋帮子不用沿边，把边儿窝在里边，在鞋窠里上，这个较难上，但做出来好看，很时兴。

娘挑灯熬夜的，三天呀，终于把鞋做成了，兴奋地叫我去试穿。我也是满心欢喜地去穿的。可费劲巴拉地穿进去后，那脚放不平，鞋还格外顶脚。脱下来一看，鞋底子向上翘翘着。娘纳闷地说，鞋底子号儿不小呀，还大一号呢，怎的就放不平呢？奶奶说，底子是大，架不住你的鞋帮子小哇。如果明着上，帮子可能就不小。

原来呀，人家俺娘做的鞋帮子，原先是想着做成明上的。可谁知道，这个老先生突然心血来潮，上了个窝边儿的。那塑料鞋底儿软，有韧性，能打弯儿，就这么着，让俺娘给窝着，抻着，拽着地，愣是把那帮子给上上了，整个鞋帮边儿被窝进去了半厘米——窝少了缀不住，那鞋帮能不变小喽？那鞋敷面儿能不低唵？

可是，这样的鞋能穿吗？我娘有的是办法。说撑撑就肥大了。嗯，于是把布条蘸湿了，塞进鞋里边，顶到头儿，用小擀面棍儿使劲撴。倒是撑开了一些。可是那是棉布面呀，能有多大的松紧力耶？还是穿着不舒服，怎么办？

俺娘就又说了，蹦跶蹦跶也就可以啦。我听了话，穿着上学蹦跶去了。可是脚放不平，脚趾头弯弯着，真是能能着脚走道。只穿了半天，那脚又痛又胀，还磨出了血泡。唉，我那受罪包屈的脚丫呀！你说说，现在我这脚成了这样子，怨俺娘做的鞋呗？怨俺娘呗？

后来，俺娘还是继续挑战给我做鞋。那时候，做过“面包鞋”。对对，就是那种比方口鞋脸儿长些的那种；还做过在鞋口儿沿上人造毛的那种翁鞋（棉鞋）。但我总觉得，穿在我脚上的从没有像别人的那样好看过。经年累月之后，我的脚骨拐就慢慢给挤出来了。虽然说后来我的鞋由俺姥姥跟大姨给做了，再后来就穿运动鞋了，可我的脚给憋屈成那样了，骨拐都这么大了，还改过来喽哇？你说说怨谁呢？怨谁呢？

现在，我五十多了，镰刀子脚又加上个大脚骨拐，穿鞋37码的吧，大小合适，可是硌地那骨拐疼，不几天，鞋面就会鼓出一个包来，让骨拐顶的呗。穿38码的吧，骨拐那不顶着了，可鞋太大了，还肥多多了，鞋子撑不起来，扁塌塌的，一走道，挂不住脚，踢哩秃噜地。唉！所以成就了我现这个邋遢形象了。不能像别的女的，穿上一双尖头儿的高跟鞋，那么袅袅娜娜地走道儿了。这让爱美的我是多么地难受啊。说到底就是就是从小穿不合脚的鞋闹的。

听了这半天了，你倒是说说，是怨我这脚啊，还是怨俺娘不会做鞋耶？你别总打哈哈，你得做出个判断呀。等我再见了俺娘，跟她打嘴仗的时候，我好说她呀。喂喂，你别跑呀！

主编会客厅

【公告】来吧，运河儿女！

（点击链接进入浏览）

请加“主编”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