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人家
文/林歌
林歌,80后,文学爱好者,旅游规划师。行遍千山万水,写过四海八荒。新浪微博@林歌,公众号:握刀听雨堂
代表作:武侠系列《银月洗剑传奇》《刺世嫉邪赋》《凤凰东南飞》《光明皇帝》,青春系列《南塘》《一场游戏》《一个地方,两个姑娘》,两京系列《长安古意》《东京梦华》,诗集《江湖故句》等,计1000万字。
我的主业是做规划,兼职写点儿小说,所以,认识了一帮文学方面的人物,常常被邀请参加一些所谓的读书会、研讨会、创作会。
说是“会”,无非就是和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抽烟喝酒品茶聊闲话。
激动的时候,一个个拍胸脯,保证什么事儿都能帮忙搞定。
愤怒的时候,就相互指责,到处骂街,哭爹喊娘。
这种会参加多了,就觉得有种莫名的空虚,发誓下次再也不参加类似的活动。
可是过了几天,被工作上的事儿榨干了灵感,觉得更加空虚,所以接到邀请的信息之后,又屁颠屁颠地去了。
年初的时候,一个认识很久的网上朋友,因为囤积口罩发了点儿小财,又因为隔离期间,写了本无中生有的日记,小火了一把。
他便鼓捣着,将这些文字合在一起出一本书,邀请我们一起坐坐,给点儿意见。
我和另外几个朋友,便屁颠屁颠地去了。
这个朋友,因为职业不固定,还没买房,所以,住所经常变动。
当时,他租住在北郊黄河边上的一个农家院里,自名黄河人家。
笔名也改成了黄河。
那个小院,虽然简陋质朴,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黄河水,黄又黄,但黄河边的天,却是显得极高。
空气也显得新鲜,带着一股子泥土的清香。
当时,疫情基本上已经被制止住,城里那些被关于了几个月的人,早就被憋疯了,一个个跟撒开了绳子的疯狗似的,不知道有多活跃。
我们这一路之上,碰到了好几伙出来“放风”的人。
有的开车,有的骑车,有的步行,人人都显得悠闲,甚至有些熏熏然。
到了村口,我掏出手机,想问那位黄河人家具体的地址,结果,没信号。
只好沿路跟人打听黄河的下落。
遇到的村人,都摇头说不知道。
末了,村人才补了一句,你们是问的是那个假正经吗,哦,不远,就住在果园旁边。
我们啼笑皆非,觉得“假正经”这词,总结得很到位。
比方说,他去我家的时候,正赶上饭点儿,我邀请他一起吃点儿。
他则会说,刚刚吃过大餐,实在吃不下你这小场面。
我就不再说话,开始呼噜噜吃,一口面就一口咸菜丝儿,嘎吱嘎吱脆。
他则会说,面不是你个吃法,来来来,让爷我教给你正宗的河南烩面吃法。
他就是这么一个“假正经”的角色。
按照那村人的指引,我们过了一个水塘。
水塘边蹲着个小孩儿,正往水里扔鞭炮,炸稀泥玩儿。
我们不再说起那位朋友的名字,而是直接打听“假正经”的家。
那小孩儿凝视许久,然后,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屋角指了指。
那屋角隐藏在一片稀稀落落的樱桃树和葡萄树林里。
樱桃树的花儿已经开了,粉的白的红的,艳丽如参加集会的姑娘。
葡萄还未开,虬曲的枝丫上都是青青嫩嫩的花苞。
过了林子,是一间土屋,没有多余的粉饰,墙体倒是规整得很干净,蓝底白字书着“黄河人家”四个字。
门前一棵苦楝树,高高地撑着细碎的小叶儿,开着紫色的小花儿。
窗边,用红砖石砌出一个小园子,种着桃红、鸡冠花,夹着辣椒和黄瓜。
我们进来的时候,黄河正在堂屋里坐着。
他盘着腿,靠着椅背,抠着手机,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见我们过来了,他高兴地站起来,然后继续朝我们不停地抖手机,笑骂道,妈的,本来想给你们发个定位,结果没信号。这里啥都好,就是信号不好。
坐定之后,黄河说,刚刚有个粉丝给寄了一盒好茶过来,一起尝尝。
说完,开始烧水,准备茶具。
说是茶具,其实就是几个玻璃杯子。
喝茶的间隙,那朋友拿出自己整理好的大沓手稿,让我们品评。
现摘录几首如下:
其一,《游少林寺》:“人在江湖要小心,多近君子防小人。贪花醉酒要不得,少林高僧会打人。”
其二,《郑州杂谈》:“河南有个郑州,郑州天天挖沟。城里虽然不错,就是房东长得太丑。”
其三,《黄河边洗浴有感》:“香气人人都喜欢,汗液洗掉就无关。淋雨只用自来水,涂涂抹抹就算完。”
看完了,我刚喝下去的一口茶,差点儿都喷出来。
这些诗,说不出来差,但也说不出来好,就像是放馊了的杂面条,你说它是个啥。
我们只好相互笑笑,然后,喝茶,喝茶。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就这么干喝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光就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被消磨去。
最后,谁也不知道说了多少话,说了什么话。
而茶,也被换了一杯又一杯。
或许是为了打发尴尬的时间,同去的一个朋友郑安,一边翻着诗稿,一边啪啪啪,用手机拍了下来。
他是做自媒体的,经营着几个本城的自媒体大号。
他觉得这些诗句,挺搞笑的,说不定能给他带来不少流量。
黄河看了看他,并没有说什么。
他觉得让郑安给宣传一下,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大作,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吃过简单的农家饭之后,我们说时间不早了,该回家去了。
然后,就走出门来,在果林里转悠了一会儿,觉得今天的座谈很没意思,话也说得无聊。
三天后的某天,我在家无聊翻朋友圈,看到黄河和郑安打起来了,还闹到了派出所。
具体的缘由,是郑安将黄河的那些诗整理了一下,发到了自己的几个公众号上。
因为是个大号,粉丝有好几万,大家纷纷在文章后面留言,讽刺黄河的诗歌像臭狗屎,上不得台面。
并且由黄河的诗歌,扩大到了整个文学圈。
黄河的手机信号仿佛感受到了网络上强大的呼声,居然在某个时间突然就恢复正常了。
他打开了郑安转发给他的浏览页面,就看到了这些留言。
他被激怒了,打电话给郑安,让他将这些诗删除。
他的理由是,你们侮辱我的诗可以,但不能侮辱文学。
而郑安呢,因为这几首诗成了当日的爆点,并被各大主流网站纷纷转载,引流做得非常好,所以,他嘴上虽然答应得好,却迟迟没有删除。
他的这种态度,将黄河彻底激怒。
愤怒之下,黄河就从黄河边,驱车赶到了郑安位于高新区的办公室。
争执之中,他将郑安的电脑直接扫到了地上,砸得稀烂。
因为当时郑安出去取景不在,黄河就嚣张地留了张字条:“黄河恕砸你的电脑,限你两日之内道歉,否则法庭见!”
结果,他将“怒”写成了“恕”。
而“砸”字则完全不会写,还是向边上的工作人员临时请教的。
至于他们俩的事儿,后来是如何解决的,我一无所知。
因为在经历了这个事情之后,文学圈儿的事情,我再也不想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