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千源:戏里是最狠反派,戏外是软怂老公

北方的一个冬夜,寒风呼啸,万籁俱寂。

昏黄的路灯闪烁着微弱的光,电线杆披挂着这抹微黄的光直立着,它的脚下,是一方军绿色的垃圾箱。

到了清晨时分,清洁工才会过来打扫干净。此时,垃圾箱还堆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原来是一条狗在找吃的。它很瘦长,浑身是伤,大大小小的皮癣拼图似的,烙在它的皮肤上,有一块皮藕断丝连的耷拉下来,血红的伤口结了疤冻住了,底下是灰白的皮肤。像一朵血花开在石灰里,竟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它很谨慎,两只耳朵支棱起来,四肢弯曲,随时准备腾飞出去。一点点小小的动静,都足以让它仓皇让它拼命。

这时,一辆汽车开过,刷的一下。它立马跳起来,狂奔。跑了一段路回头看,发现不是冲它来的,就像是给自己壮胆似的,叫了一声,慢慢踱步回去。

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根根细长的肋骨随着胸口收缩剧烈起伏,清晰可见。

叫声很快被狂风吹散,不会再有人听见它的哀嚎。

“我就是那条狗。”王千源说。

裁缝到演员

1972年,王千源出生在东北。父母都是话剧演员,但王千源一直对表演兴趣缺缺。

少年时候的他调皮捣蛋,贪玩,除了学习什么都干。经常考一百分——八门课加起来一百分。

初中之后理所应当的没有考上高中,母亲在烈日下四处求人,好不容易才让他上了一所职高。

看着低声下气的母亲,王千源的心里挺不是滋味。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懂事了,收敛起了小孩脾气。

职高里学的是服装设计。毕业后,本来可以进一家厂子上班,吃铁饭碗。但王千源不乐意,他不想这么过一辈子。

于是,他开始发愤图强。一边做裁缝,一边读书。那段时间,他经常躺在案板上看书,看到深夜,困了就眯一会,冷风一吹,他打个颤醒来接着看。

就这样,他考上了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

但命运并没有打算对他施予援手,反而喜欢戏弄他。

大一的时候,老师让大家演动物,他演了猴子。长手长脚的他,几下就噌地从地面窜上了桌子。不明就里的,还以为他师从六小龄童。

因为演猴子演得太像了,大家都叫他“大马猴”。毕业后被分配进北京少儿艺术团,专门演动物。

除了动物,他还演过石头,演过风。总之没有一个人类角色。

学了四年表演,一次没演过人。

多讽刺。

年轻气盛的王千源自然非常不愿意,每次上台前,都把手机关了。生怕同学要过来看他表演。

直到有一次,他们去一个智力障碍的特殊学校给孩子们表演。演完他正在洗手,孩子们团团围过来,“石头哥哥,石头哥哥”地叫他。

王千源一瞬间羞愧难当——怎么能用敷衍的表演,对待世界上最诚挚的观众?

许多年后,贵为影帝的他常说:我一生中最珍贵的时光,就是我为孩子们演出的那些年,那时我拥有世界上最可爱的观众。

卧薪尝胆尝胆再尝胆

演石头的王千源,一个月只有三百的工薪。他租的漏雨的房子,月租都要四百五。怎么办?赚外快。

他和同学合伙开了一家餐馆。

有一次,一个同学听说了这件事,好心过来帮忙。买来一筐鸡蛋,王千源有些不高兴的说:“你怎么买这么大的呀?”

同学很委屈,他还是专门挑个大漂亮的。

王千源解释道:“同样的钱,你买九个鸡蛋,我能做九碗拌饭,现在你只能买八个,我就只能做八碗。”

生活,将这个人高马大的东北汉子逼到了锱铢必较的地步。

谁不想大方呢,兜里没底气呀。

老师们都很照顾他,每年的工作餐都在他的餐馆订。

王千源每次去校园送餐都是一种折磨:他觉得没脸见老师,还要忍受同学甚至学弟学妹的奚落。

中戏年少出名的学生一抓一大把,但毕业好几年还在送外卖的,几乎没有。

他回去拼命钻研,没事就窝在不大的出租屋内,趴在案头写人物小传,反复的揣测人物心理。

有一次,有个导演邀他去演个缺失右臂的残疾人。镜头不多,就一场系鞋带的镜头。他在家天天练用牙齿和左手系鞋带。

练到什么程度?系鞋带的速度和正常人一样快。

片子剪出来后,他看见导演将他的名字加在了主演行列,虽然是最后一行。

王石头变成了王一场——专门在各大剧组跑龙套,通常演一场。

王千源高兴坏了,渐渐地,有不少导演注意到这个一条就过的实力龙套。片约慢慢多了起来。

一天,师弟张猛带着剧本闯进了他的饭馆,一进门就大声吆喝:“师兄,我拿到剧本就想到了你,这个主角非你不行!”

王千源头也不抬,转身将土豆丢进锅里,毫不留情地拆穿:“屁,是没钱吧。”

他知道自己很便宜。

晚上,王千源看了剧本,大为震撼。张猛的《钢的琴》讲述了生活拮据的父亲,为了女儿的音乐梦想,和工友们用钢铁合力打造了一台钢琴。虽然是喜剧,但尽显生活的苍凉。

与此同时,著名导演姜伟开出了不错的片酬,邀他客串。

当演员还是明星?

生活还是理想?

长思一夜,王千源拿起《钢的琴》。

张猛说小了,剧组何止没钱,简直一穷二白。

演到一半难以为继,王千源回趟老家请来了自己的父亲,钱还是不够,后来女主演秦海璐被撺掇成出资人。

这部戏110场镜头,有107场是他的。

也就是这部电影,让他荣获东京电影节最佳男主角。

那时,他已经四十岁了。

终于,终于,苦尽甘来。

最狠反派和软怂老公的反差萌

因为《解救吾先生》的华子一角,王千源被观众奉为“国内最狠反派”。他为了演好华子这个刀口舔血的狂徒,七天不洗澡,不洗头,头发打结,气味熏得化妆师都受不了。

他要的就是华子身上那股“野狗”气质。

为了演出脱水的状态,他两天不喝水,提前十小时进桑拿房。

在这部戏中,他一个眼神就让人不寒而栗。

也为了这部戏,他整整四个月没有回家。

不是不能回,而是不敢回。

因为他怕一回家,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狠厉的状态一下子消融在温暖里了。

家庭,一直是这个东北汉子内心最柔软最不能伤害的地方。

老婆怀孕时,他还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小演员。

整整一年没接片约,陪在老婆身边。冬天医院暖气开得很足,空气很干燥。他担心老婆不舒服,就把病房的暖气片都用被子包起来,房间放一盆热水。

主持人问他:“家里是你说了算,还是老婆说了算?”

王千源毫不犹豫地说:“老婆说了算。”满脸的笑容自豪又温柔。

更喜欢他在东京电影节分享的一件小事。

他和张猛受邀参加时,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索性带着老婆女儿一起,全当去东京游玩了。

走地毯,两侧都是记者和粉丝。

其他明星过去时,都能听到排山倒海的呼唤。

只有他俩过去,万籁俱静。

尴尬得要死。

这对众目睽睽下的难兄难弟硬着头皮,往前走。

突然,人群里传来一声“王千源”。

声音还非常熟悉,他回头一看,老婆举着孩子(前面两排已经被占满了。)在朝他示意。

他走一步,妻子跟着走一步。始终相伴。

“那一刻,我找到了世界的重心”。他说。

文章作者 李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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