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梅花一放翁
陆游,字务观,号放翁。南宋文学家、爱国诗人。
咏梅诗和《卜算子 咏梅 》是他的代表作:
闻道梅花坼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
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一夜清发,香飘十里,浓而不艳,冷而不淡,这就是南山之梅!早就想去南山梅园,欣赏那凌霜傲雪的芬芳,今日如愿。
寻香而至,梅园远远在望,早有一股幽香扑鼻而来。走近一看,那疏枝淡雅的梅花,在那铜枝铁杆上面:有的含苞待放,风韵羞答;有的花瓣轻舒,花蕊传神;有的芳华怒放,娇姿玲珑,散发着神奇的香味,浸心润肺,令人精神为之一振。哦,不畏严寒,冰中育蕾,雪中开花的仙子,又到你花香迷人的时节。
站在梅花树下,我的思绪一下子固定在陆游的一首词上:《卜算子.咏梅》。我仿佛看到陆游拂袖捻须、念念有词的从梅花丛中走来,带着清雅孤傲的神情,轻声地吟诵着他心爱的梅花词章: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陆游的这首《卜算子.咏梅》,上阕写梅花的处境和遭遇,下阕则喻梅言志。它流传千年,笑傲词林,几乎人人会背,句句叩心。它的成功在于意境独特,意义深远,是一首托物言志的最佳词作。
想想吧,一枝倔强不羁的梅花,一身傲骨芬芳的香气,在郊外驿站旁寂寞无人欣赏的开着,还有一座惨不忍睹的断桥作背景,够凄凉吧,够败落吧。这样的画面跃入眼帘,让人想到那是一树多么清高玉洁,多么优雅从容的梅花啊。它独对荒凉,笑傲苍茫,不对淫风恶雨屈服,不为冰天寒气折腰,依旧散发出迷人的芳香,表现出梅花独有的气质与节操;它迎着风雪开,逆着雨滴挺,任由群芳妒,蔑视风雨残,表现出梅花的坚贞与傲骨。“更著”二字很有特色,仿佛力压千斤,一下就把梅花的处境推到了绝处!在这样的画面中,我们看到的是梅花将要消亡的悲痛和惋惜,但陆游看到的却是梅花那高贵的品质和不凡的气节:它那迷人的芳香,即使化成泥浆,碾为尘土,“只有香如故”!这最后一句才是最有韵致的来神之笔,把上阕的铺垫、蓄势推向了词的高峰,也暗喻了陆游的气质和做人的节操,也这首词的高明之处。
陆游为什么要发出这样的咏叹呢?与他当时所处的历史环境有关,与他所处的政治集团有关,从而导致他仕途失落,报国无门,一腔热血空对寒,让英雄无用武之地,政治上也屡遭迫害。但陆游性格孤高,不争宠邀媚,不阿谀逢迎,不畏谗毁,坚贞自守,表现出铮铮的傲骨。从而使他对梅花产生了一种独特的精神寄托与揪心的独爱。我们现在还能从历史的黄叶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南宋时期的政治就是在投降与主战中交替上演,让英雄含冤忍辱,报国无门。但,历史终将过去,时间淹没了一切,只是再厚的黄沙也淹没不了梅花的芳香。陆游之所以将该词题为“咏梅”,恐怕意在言外,有自喻,也有暗喻。就像周敦颐赞美“莲”的感觉一样:“出于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意在言外。不管是自喻如“莲”,还是自喻为“梅”,都表达了他们决不与浊世同流合污的骨气,表现出人花两傲的节操,有异曲同工之美,有托物言志之意。
梅花从古至今都是中国文人墨客赞美不绝的一种花。但陆游却把梅花放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在寂寞又倍受冷落的驿站旁,衬上衰败的断桥作背景,让它受尽风雨的摧残而独自芳艳的开着,这种写法反而衬托出在绝境中的梅花品质是何等的高贵。接着,陆游笔锋一转,引申出更重要的主题:梅花就是凋零败落了,化作泥土尘埃了,也是如开放般的依旧香艳。从中让我们体会到:壮士失意,英雄迷茫,品质不灭的精神寄托。这首词,咏梅喻志,表达了陆游孤高雅洁的志趣,操节自守的品质。他常以梅花自喻,感叹:“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这也是他梦寐追求的意境。他的一生,主战爱国,希望重振河山,收复失地,绝不当投降派,因而得罪当朝,受尽排挤。他把自己比作一枝开在断桥边的梅花,在黄昏的风雨中不断挣扎的情景,就是他现实处境的真实写照。“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暗喻了他请缨无路、壮志难酬的苦闷和炽热的爱国情感是不会因此而熄灭的。每当我一次次读这首词时,心情就很沉重。那孓然一身,无人眷顾,不会趋炎附势的梅花,在风雨中寂静的凋零,让我们看到了陆游坚守节操的决心;“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让我们看到陆游的铮铮傲骨和顽强的性格!
梅花,不争春,不斗艳,也不争宠邀功,有傲骨!梅花,香透心脾,披寒而立,更有风韵!梅花,它从不对百花流露出嫉妒的心态;梅花,它只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飘香;梅花,它不亢不卑,有香自内心飘出,何惧无人欣赏!陆游的《卜算子?咏梅》,取景独特,词意深邃,韵味深藏,花洁人烈,百读不厌。时下正是赏梅的季节,想到陆游那一身浩然正气,和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的民族之魂是一脉相承的,脑海中满是陆游伟岸英姿的形象在我眼前挥之不去。咏梅润心,读史咏志,牢记圣人的教诲,做一个对社会有用、对历史负责的人吧。
陆游的一生作了一百多首与梅花有关的诗词,他对梅花十分虔诚,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他绝不会轻易题笔写有关梅花的诗词,他在《梅花绝句十首》中给自己下了一个定义:“子欲作梅诗,当造幽绝境。笔端有纤尘,只恐梅未肯”。可想而知,梅花在陆游的心中有多么重要的位置。
这首《卜算子?咏梅》,铸就了梅花的高雅与神圣,坚贞与纯洁,它的神韵延续了上千年之久,依然芬芳如故。这首词是写景言情的典范,是写景取神的经典,它的艺术成就也奠定了陆游在词界地位。在我眼中,梅花的蕊中有陆游的影子,梅花的香里有陆游的精神;同时,在陆游的人生经历中,也处处印证了梅花的傲骨。梅花的傲骨被陆游放大成爱国的热忱,使他坚守信念,百折不挠,成为传世佳话。同时,梅花的芳香也浸透了陆游的其它诗章,他在《落梅》一诗中这样称赞梅花:“雪虐风饕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
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这正是:君已千年殇,梅花依然香;都云放翁痴,谁懂梅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