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失的往事

偶尔翻开朋友圈，发现被一个走失老人刷屏，点开照片仔细看，发现是我前学校的教务主任Ｚ老师。那个戴着眼镜、个头不高、表情严肃的中年男性，如今也到了七十岁，走失的原因不明，下午三点多离开小区，到了夜里还不见回家，于是家人们开始寻找，朋友圈被刷屏，几乎教育战线的同行们都在转发。

　　心有瞬间迟疑，迅速编辑寻人启事，转发，而且写上是我刚入职时的领导。

　　９０年工作时，Ｚ老师是我入职学校的教务主任，至少是负责听课，至今依然清楚记得他听我第一节课的情形。讲的《大自然的语言》，那是一篇说明文，可是开头第一段是写四季的描写性语言，绘声绘色的讲到了第一段语言的生动，而且伴随声情并茂的朗读。讲完第一段，抽空一看，教务主任头正扭向窗外，根本没听的样子。讲课的热情一下子被扭头不听的动作击垮了，接下去的课程非常平淡，自己管理情绪的能力急速下降。整节课，没有再提起兴致来，勉强结束。后来，同事们纳闷的询问，为啥前半截兴致很高，后来蔫了。我说，主任根本没听，一定是讲得很菜吧。

　　跟主任之间的交集，就产生在这一节课上吧，其他时候记起的就是他的严肃，板着脸，也见过他的笑，是在他的同龄人前，他也常常开着玩笑，只是给我们的，都是严肃。有些管理，需要权威，需要严肃。

　　后来工作调动离开，也不清楚Ｚ老师退休在哪里，看着寻人启事，应该是去了联校当了校长，那是我不知道的。

　　当年的我们，狂妄无边，常常没大没小，可，校长都能包容我们的放纵。我们学校属于农村学校，除了寒暑假，还放秋假、麦假一说，当时学校福利在全县数得着，春节、仲秋、都要发二百元钱过节费，秋假是二百元的旅游费，麦假是一百元。想想都觉得不合理，假期应该一视同仁呀，麦假很应该是二百元呀。当时在现场领现金，校长也在，我说，一百元够买什么的呀？抱怨和牢骚一向是最自然的话。结果校长接话说，还不够给你娘家、婆家买辫蒜的呀。我想想，也是，蒜钱是够的呀。可是，我随口说，过麦只吃蒜吗？大家笑了，校长没有说话。当然也没有给过小鞋穿，工作一样干，校长好脾气，大概知道年轻人都傻，不知道说啥，就宽容了。但是这样的话，谁敢对着教务主任说呀。

　　如今我们也到了和当年的教务主任相同年龄了，对待年轻教师，是否也足够的冷漠？因为不曾给人笑脸，曾令大家畏惧甚至心生厌恶？幸好还是普通老师，不用权威和严肃来树立形象，可是，一向苦大仇深的脸或者不喜欢搭讪的冷漠，是否也让老师们避而远之？

　　最理想的状态，是否如当年的校长一样，包容不谙世事、口无遮拦的当年的年轻人？如今见到了当年的校长，每每都要礼貌问好，当年的傻傻的我们，的确受到过很大的包容，对此，一直都心怀感激。

　　跟同事聊起这事，她说，也许那些面上含笑的，深交不一定怎么样，倒是那些平日里难以接近的人，心底里倒是满满的善良，值得交往。道理没有错，可是，我们的他们之间的交往不过是一件事两件事而已，很难有深交，就这一点浅浅的交往而言，满脸笑意该是怎样的一种亲近和舒服！年轻的我们，多么希望领导热情、真诚认真且微笑！这样的话，多干活也高兴呀。

　　反观自己，不禁心生恐惧：假如有一天，自己活到年老走丢了，会不会被人转发寻人启事时，心生迟疑？这个人待人苛刻，冷漠，于是想起一大堆往事来，转发广告都是出于对年老的怜悯。忽然发现，为什么都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忽然感觉人要成长的路很长，修行一直在路上。

　　　今天上午十点多，得到回复，说，老领导找到了。真好，找到就好，祝福老人安康。平常很少看朋友圈，没想到这一次翻看，又给自己上了一课，总是要这样不断反思，不断进步，不断让今天的自己超越昨天的，让明天的自己比今天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