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笔记：和普速列车对比意义上的高铁

梁东方

高铁站一片繁忙，站里站外人都很多。看起来比之普速列车的火车站人一点也不少。

很多人匆匆赶到了站前广场上，不进去，是因为时间还早，不想进去很多人凑在一起；也有些人时候是为了在外面再抽一根烟，以为后面一两个小时不能抽烟的时光狠狠地事先补偿一下。除此之外，是不是还有欣赏一下这些年里雨后春笋一样建设起来的高铁站广场和站房的意思，也未可知。总之这已经是这个时代里的一种象征，一种公众经常可以介入其间，走在其场景之中的岁月标志。

火车站的安检措施已经比原来有所简化，安检以后再行刷身份证才能真正进入候车区的手续取消了，因为马上就是刷身份证检票了，这道关口实际上毫无实际作用。这样拆去了这一关口的栏杆，显得候车大厅更宽敞了。至于是不是会有人没有车票就进来逛一圈呢，估计几率很小；高铁车站一般都在郊外，闲了没事来逛一圈的人不是没有，有也不会多。另外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经过的人脸识别系统大约也知道你没有票。

拆了刷身份证的栏杆之后显得更宽敞的候车大厅，也依然是人山人海，不仅一座难求，就是站着也要快没地方了。

原来因为防疫而设定的隔一个人一坐的规定已经被一个挨着一个的坐法自然取代，很多人干脆蹲到了墙根里，墙根里蹲了一串人的景象并不违和，因为人人都拿着手机看，几乎有一个统一的动作，反而显得很整齐。

一伙儿一伙儿年轻人一律推着拉杆箱，身材苗条抑或笔直地凑在一起，看着电子显示牌说笑着；因为经济还不独立，也就还没有太多生计不易的观念，时代在他们睁开眼看外面的世界的时候，直接向他们展示的就是最新的成果。他们的心绪都在物质之上的人生憧憬之中，高铁的一切都天经地义地以最好的方式将他们送往那个崭新的世界。

一对中年男人互相拉扯，上演着女人失控地尖叫哭泣和男人无奈地安慰拍肩膀之间的戏码。女人因为男人的安慰而愈发大声，男人因为女人持续的宣泄而愈发无奈；此情此景，大家都看在眼里，也都不以为意。女人已经臃肿，男人也很油腻，已经引不起大家围观的兴趣？不，显然更是大多数人都有了尊重他人隐私的自觉。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人生逻辑和境遇的节点，别人连看也尽量避开很直接的方式，往往是扫一眼就回避了，一直到女人再一次高声哭喊才会由本能驱使着再次匆匆一瞥。

候车室里的人很多，不过双向的列车经常会有同时到达、同时开车的情形，所以人员流动性很大，刚才的人山人海和现在的已经不是一拨人了。这趟车开始检票，大家排队排得立刻紧凑起来，都以预估的速度均匀地前进着。这一队突然停滞了，一个孩子在检票口无论如何也过不去，机器不认他的身份证。他急得大叫起来，眼睛里似乎都有泪光了，有人指点给他去那边那个口，去人工检。他匆匆回行，嘴里还说着对不起让一让的话。

检了票通过地下通道和电梯走到站台上，站台上也站满了人。两侧的站台上都有白色的高铁列车已经停靠或者正在停靠，而一辆毫不减速的高铁从中间股道上风驰电掣地一闪而过，引起地皮和空气一阵震颤。震颤迅速到来，迅速离去，刚刚形成的恐惧立刻就烟消云散。

这不过是一个人人经历也人人马上忘记了的插曲，停靠的列车经过几十秒的静默以后鸣着好听的滴滴声自动打开了，是所有的车门，而不是一节车厢一个门。这是普速列车绝对无法比拟的。开了门，也没有人站在车厢门口再行验票，人流的上下速度明显要比普速列车快很多。

关键是上车以后没有喧嚷，没有喘息着高声地讲述赶车的紧张，大家都很安静。乘车的人男女老幼都有，不过还是年轻人居多。如果不是因为这趟车是从海边的避暑胜地开出来的话，车上大约也不会有这么多一家老小的乘客。

因为速度快，所以大家对旅程的预期都是短暂的，不会为了座位或者其他的小细节而过分较真，潜意识里一直有一句话在说，很快就到，很快就到。而其实高铁的座位啊，充电插座啊，窗帘啊等等细节设计都很到位，界限分明也供应充裕，不虞匮乏，正可以使人安心。

又因为人人都有座位，因为所有座位都向前，少了很多互相的干扰，也少了很多噪音。看着窗外绿色的大地匆匆后掠，以一种非常吸引人注意的速度将通常熟悉的一个个地点马上甩到远远的身后，让人有了一点飞行一样的快感。在这样的快感里，火车很快就到站了。

在坐了一段时间普速列车之后，坐一坐高铁，对比非常鲜明。这让人想起了一句话：幸福感是对比的产物，不是跟别人对比，而就是自己跟自己比。正是因为有了坐普速列车的那些漫长旅程的经历，才让高铁这样快捷安静的行程带给人莫大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