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泉·小说】陈小雨《爱巢》(下)

【作者简介】陈小雨,1989年出生,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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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翠芬到房产中介去,发现房租涨了很多,她想起当初买婚房时多买的一居室,打电话给张明,想把那一居室租出去赚钱,问张明同意不同意?张明一愣,说:妈,你能不能不提婚房的事?徐翠芬说:我给你买的房子,为什么不能提?张明说:你别急,等我和夏丹商议商议。徐翠芬一听就火了,说:你跟她商议什么?她打掉孩子怎么不跟你商议?再说房子是你的,凭什么跟她商议?张明没话可说了,哼哼了两声,说:妈,那你看着办吧。徐翠芬二话没说,当即就选了一对小夫妻,领到儿子家里看房,张明有些担忧,说:妈,这样有点不合适吧?徐翠芬反问:有啥不合适的?张明:我怕夏丹不同意。徐翠芬说:房子是咱们的,她不同意也得同意。再说这也是为你们好,赚了钱是你们的,有啥不好?张明的思维一直是随着父母转的,听了母亲的话,想想也有道理,就低头默认了。小夫妻看了房子很满意,当即就签了约,搬了进来。夏丹下班回到家里,见家里来了陌生人,以为是张明家的亲戚,很热情地与他们打招呼。转过头问张明:我该叫他们啥呀?张明说:你啥也不用叫。夏丹说:看你说的,那不是我缺理吗?张明说:你想叫的话,就叫他们张三或李四。夏丹不满地:跟你说正经的,你怎么又开玩笑?张明说:我不是开玩笑,我说的是真话,因为他们是房客。夏丹眉毛一挑,不解地:什么房客?张明于是把母亲的做法一五一十告诉了夏丹,夏丹听了好长时间没说话。张明补充说:这样也不错,可以增加一些家庭收入。夏丹冷冷地说:你可以把这婚房都租出去,多增加一些收入。张明摇摇头:都租出去?那咱们住哪?夏丹反问:咱们还在一起住吗?张明说:为什么提这么个问题?夏丹大声喊道:因为我不想和陌生人住在一起!夏丹气不打一处来,婆婆没经过她同意,连招呼也不打就把婚房租出去了,这不是明摆着不把她当成张家的家庭成员吗?都说媳妇是外人,看来果然如此。她问张明:房子是你的,租房你同意不同意?张明说:房子是我的,我是房东。可我是我妈生的,我妈是我的房东。我同意我妈要租房子,我不同意我妈也要租房子。夏丹气愤极了,说做房东你也是个窝囊的房东。夏丹心里有气出不来,说:既然这样,你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我也不是你百依百顺的妻子,你和你们张家不把我当媳妇,干脆咱们分居好了?张明受到母亲摆布,心里也有气说不出,听到夏丹这么说,没好气地回答她:你们什么都不用问我,权当我这个人不存在,谁有本事谁使,谁愿意怎样就怎样。夏丹二话没说,把自己的行李搬到了次卧房里。

夏丹心里不平,准备回家把事情跟母亲说说。在街上遇上了儿时的同学韩思远,韩思远曾是夏丹小学的前后桌,高中毕业后当了兵,现在复原回来,选择了在这座城市经贸区创业,让夏丹帮着给租间房子。夏丹突然灵机一动,你张家能背着我把婚房租出去,我也可以和你们一样,背着你们把婚房租出去。这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报还一报。

刚结婚的时候,夏丹因为婚房署名与张明斗起嘴来,死活不跟张明同床共寝。张明急了,开玩笑说:你出个价,同房一次多少钱,我用婚房来支付,这样用不了多久,婚房就有你一部分了。没想到夏丹认真起来,说空口无凭,让张明写个字据。张明觉得他说这话本来就荒诞,没把它当回事,挥笔为夏丹写了证据。夏丹把字据锁进抽屉,每同房一次就在上面画上一笔,然后用计算器算出总价,不知不觉积攒到了一个不少的数目。夏丹又找到张明,让张明根据钱数把婚房的次卧划分给她。张明觉得这纯粹是小孩搬家家,就又写了一张字据给夏丹,上面写着:夏丹通过劳动付出拥有婚房部分主权,次卧十三平米。签字人张明,某年某月某日。听韩思远要她帮忙租房子,夏丹立刻想到了婚房的次卧,把婚房次卧租给韩思远再合适不过了,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夏丹想想心里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她当即对韩思远说,她有个朋友结婚不久,因为缺钱,家里的次卧想对外出租,价格便宜,问他愿不愿意?韩思远本来也没想花太多钱租房子,再说他一个男人,住在哪里都行。当即就答应了,连声地感激夏丹。夏丹也不迟疑,让韩思远立刻搬进去。韩思远也怕到手的鸭子飞了,马上把行李从宾馆搬到了夏丹婚房的次卧里。夏丹说她朋友做生意很忙,全权委托她办理租房手续。两人在租房协议书上签了字,夏丹让韩思远早早休息,自己拎着包回到了娘家,高跟鞋踏在青石路面上嗒嗒作响。

张明下班回来,听到次卧房间里有动静,以为是夏丹回来了。每次小两口闹矛盾,都是张明主动求和,这次也不例外,张明想和夏丹和解,结束冷战。他打开房门,发现房间里躺着一个大男人,大吃一惊,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确定真是一个男人躺在那里。他上前一把抓住韩思远,把他从床上拉起来,问他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躺在他的房间里?韩思远也愣住了,不知道一个陌生男人为什么会冲进来,野蛮地把他抓住,满脸怒气地质问他。韩思远是个性格温和的人,他让张明坐下来,一五一十把夏丹租给他房子的经过说了,并拿出了他和夏丹签下的协议书。张明看了协议书,才明白了怎么回事。他一拍脑袋,心里真是有苦说不出,后悔不迭。没想到夏丹会采取这一手,利用他开玩笑写的字据,真把次卧当成她的劳动所得,并且还把它租出去了。张明没法跟韩思远说清楚是怎么回事,韩思远问张明是否是房东?张明含糊地答应了。他打电话给夏丹,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夏丹说你先问问你妈,为什么要这样做?张明说我妈做的确实过分,但你不能跟她学。夏丹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这是被逼的。张明说:当初我是开玩笑写的字据,次卧并不真的归你所有。夏丹愤怒了: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原来你跟你妈没什么两样。告诉你,次卧就是我的,是我付出劳动赚来的。我手里有你写的证据,你要不承认,就到法院告我去吧!说完挂上了电话。张明无奈了,拿着手机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这回他真成了房东了,管理着两个新来的房客。新房客韩思远问张明,客厅他是否可以占用一点?徐翠芬领来的旧房客问张明,新房客来了,电费水费怎么结算?张明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们爱怎么算就怎么算,别来问我。韩思远和旧房客急了:你是房东不问你问谁?张明瞪眼立目:能不能这会儿不来问我?韩思远和旧房客交换了一下眼神:他可能是失恋了。

徐翠芬听说夏丹也把房子租出去了,几乎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她想不到,像小绵羊一样的夏丹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没等张柏青反应,便拉着张柏青便上门讨伐。夏丹既然把属于自己的次卧租出去了,近日又不想跟张明缓和,婚房里没了她的立足之地,和母亲方静茹商议,干脆收拾了一下东西回了娘家。等徐翠芬和张柏青进门,夏丹已经前脚走了。徐翠芬扑了个空,找不到夏丹,心里的气没地方出,当即拉着张明来到夏家,与方静茹吵了起来。徐翠芬愤怒之极,大骂夏丹和方静茹不讲道理,让张明与夏丹离婚。夏西军和方静茹见徐翠芬率先说出了狠话,也非常气愤,觉得张家欺人太甚,不能再让女儿回张家去了,让夏丹和张明离婚!徐翠芬觉得愤怒和冤屈,她觉得我张家买了婚房已经够可以了,你不但不领情,还这样不知趣,让儿子和夏丹立刻一刀两断!张明想单独和夏丹说几句话,夏丹把自己所有的怨气迁怒于张明,不搭理张明。徐翠芬和方静茹都催促儿子女儿离婚,张明和夏丹都不愿意先说出那两个字,低头不语。倒是徐翠芬和方静茹说了好几十遍,两家的男人劝说无效,最后方静茹把徐翠芬推出了家门,徐翠芬摔门而去。

韩思远开始不明就里,还以为夏丹真的为他找的房子。房东张明对他很不友好,让他非常纳闷。他想找张明谈谈,张明瞪大眼:咱俩有什么好谈的?韩思远说:我感觉你对我好像有成见。张明说:我以前不认识你,有什么成见?韩思远问: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友好?张明愤怒了:怎么不友好?我打你了还是骂你了?你想让我怎么对你友好?让我对你搂搂抱抱搞同性恋才叫友好啊?说完砰的把门关上了。韩思远碰了一个钉子,心里的疑惑更大了,他找到夏丹,问房子和房东是怎么回事?夏丹觉得事已至此,没必要继续隐瞒下去了,便把前后原委跟韩思远说了,韩思远听了,直拍自己的脑袋,说都是他的不是,破坏了他们夫妻间的感情。夏丹说不是他破坏了夫妻感情,是他帮她出了气。韩思远想想要从张明家里搬出去,夏丹说现在没必要了,她已经准备跟张明离婚了。韩思远听了一愣,觉得自己造成了夏丹夫妻的失和,非常后悔和愧疚。他找到张明,说对不起,如果你不愿意,他现在就搬出去。张明不解:为什么要搬出去?韩思远说:他以前不了解情况,现在了解了,觉得住在这里不合适。张明问:以前你觉得住在这里合适?韩思远想了想:以前觉得住在这里也不太合适。张明大吼:以前也觉得不合适,为什么还要搬进来?

夏丹不在,张明真的做起了房东,除了上班,就是睡觉,然后指责两家房客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徐翠芬已经打定了主意,让张明跟夏丹离婚,她再也忍受不了夏丹了。她催促儿子去找夏丹,早早把事情摊开。张明嘴里应付着,就是不肯付诸行动。徐翠芬见儿子不动弹,就先采取了行动,她托人给张明又介绍了一位未婚姑娘,姑娘听说张明有房有车,也不计较结过婚与否,便答应与张明见面谈谈。徐翠芬知道儿子不会去跟姑娘见面,便骗张明到商场买衣服,与姑娘见了面。这一幕恰被到商场购物的夏丹和方静茹看到了,夏丹看到张明尚未离婚便与新人约会,非常气愤。她上前拦住张明,问他为什么还没离婚,就又谈起了对象?张明有苦说不出,说是母亲骗他到商场来的,不是他自己的意愿。夏丹说:不是你自己的意愿,为什么和那个女孩谈的那么热乎?张明说:不热乎,就是说了几句客套话。夏丹说:揽着胳膊还说不热乎?上床才叫热乎呀?张明生气了,说:你不要说那么难听好不好?夏丹说:你不愿听我说话是不是?那你为什么不离婚?方静茹怒不可遏,当场就与徐翠芬吵了起来。徐翠芬也不相让,说出了她心底最想说的话:你女儿不生孩子,男方有权离婚!方静茹说:没离婚就谈对象,这是重婚罪!两个女人眼看要厮打起来,幸亏张柏青和夏西军赶来了,才把各自的女人拉开。

韩思远一直单身,以前就喜欢夏丹,自从夏丹表达了要跟张明离婚以后,有事没事就去找夏丹。方静茹看出了门道,觉得韩思远人品貌相都不错,劝夏丹早早与张明离婚,跟韩思远谈谈。夏丹总是沉默着不表态。方静茹见徐家没离婚就谈起了新人,觉得让张家占了上风,极力撮合女儿和韩思远结合。夏丹只要出门,方静茹便打电话让韩思远来陪着。一天夏丹与韩思远在街上走,被张明开车看见了,张明故意把车停在二人旁边,摇下车门,脸色铁青地问夏丹:这么快就约会了?夏丹没好气地回他:你不是也约会了吗?张明说:我说过了,我是被骗到商场的。夏丹说:我也是被骗来逛街的。张明冷笑:知道被骗为什么不离开?夏丹说:如果我愿意被骗呢?张明说:如果你愿意也不行,因为你是我法定的老婆。夏丹冷笑:可惜我没有法定老婆的地位。张明说: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真的要离婚?夏丹骤然怒起:是不是真的要离婚去问你母亲!问你自己!不要来问我!张明咬住了嘴唇,开车走了。

徐翠芬听说夏丹也开始找男朋友了,非常愤怒,催儿子赶紧离婚。张柏青和夏西军不想这样无休止吵下去,他们打电话商议,再次请来了律师吴文浩和心理学家梁梦琪。两家人再次坐在酒席桌上,开始了最后一次的谈判。吴文浩和梁梦琪见两家父母态度坚决,想劝说当事人张明和夏丹放弃离婚打算,吴文浩问张明:从心里头说,你真的想跟夏丹分开?张明叹了口气:真的怎样?假的怎样?事情闹到这一步,还能再过下去吗?吴文浩说:离婚以后会不会后悔?张明说:如果说后悔,现在就已经有很多后悔了,可惜没有后悔药。梁梦琪问夏丹:说心里话,你真的不爱他了?夏丹说:爱怎样?不爱怎样?有爱难道就能过到一起吗?梁梦琪说:爱终究是婚姻的支柱,是判断感情生活的标准。夏丹说: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可我知道爱不是永恒的。

离婚手续在两家父母监督下办完了,当两人拿着离婚证走出婚姻登记处的时候,张明有些感伤,不由地停住脚步,对夏丹说:咱们的婚姻关系就这么结束了?夏丹说:好像不是婚姻关系,是房东房客关系。张明苦笑说:如果你还想当房客,可以再来找我。夏丹泪眼婆娑地问:你说,人有下辈子吗?(完)


顾问:朱鹰 邹开歧

编辑:姚小红 洪与 杨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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