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小说】杨芳《晨间轶事》
【作者简介】杨芳，85后，绵阳安州区人，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在职研究生，现任职于北川羌族自治县人民政府政务服务中心。擅长写作青春文学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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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看到的、听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人们往往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固执于自己的认知。
草鞋街的青石板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格外亮堂，下了一夜的小雨终于在黎明时分停了，石板缝间的青苔和不知名的小草在努力的生长着，街上稀稀拉拉的行人背着背篼，挑着扁担，向集市走去。
刘金花家的门板一块块的搬开，她的男人跟着同乡们去了省城，自己在家带着刚上小学的儿子，每每赶集的日子她都会早早地支开自家的米粉店，贴补一些家用。店里放着四张木桌，几把木凳，蜂窝煤一溜的排在大门右侧的墙角，刘金花通了通灶里昨夜留下的煤屑，扯下一张散落在地上的废报纸，用打火机点燃丢进灶里，纸烧到一半的时候又添了些进去，随手抓起灶边背篼里的碎木屑丢进去，架上一坨蜂窝煤。
远远的走来一个孕妇，“金花姐，开门啦？”
“嗯。小丽啊，这么早就来吃米粉了？”刘金花抬头看了看招呼她的人，“你进来坐哈儿，我才把火生起。”
第一坨蜂窝煤已经燃了一半，刘金花又往上面加了一坨，拍了拍手，拿着锅走进里屋接水。把锅端出来的时候，小丽已经坐在了最里面的桌子边。
“小丽，你肚子有点大了哦，啥时候办酒哦，该不是要等娃儿生了才结婚摆酒哦？”刘金花一边把锅放在灶上，一边询问。
“哎，金花姐，我都有点后悔了，当初就不该要娃娃的。娃儿他爹都还没得跟他婆娘离婚，我这算啥子嘛！”
“哎呀，小丽，想开点，要不是你娘得了重病，你也不得跟那个男人。”刘金花安慰着小丽，“你就当是尽孝蛮，你娘的日子也不多了，能让她看到你结婚生娃，她走的时候才莫得遗憾。”
小丽不再说话了，看着门边的刘金花，看着阳光下的青石板。
锅里的水慢慢的烧着，刘金花拿着抹布把四张桌子挨个抹了一次，却怎么也抹不掉堆积的油垢，这四张桌子是他男人第一次外出打工前亲手做的。草鞋街在偏远的山区，这里的年轻男人几乎都去了省城谋生，只留下老人、小孩和女人守着这个孕育了他们生命的地方。
“小丽，吃几两？要不要给你煮个荷包蛋？”抹完桌子，锅里的水也懒懒的沸腾了起来。
“金花姐，给我冒二两，煮个荷包蛋蛮。哎，每天都吃不够吃不饱样。”小丽依然看着门外的石板路。
“怀孕是这样的，你现在要多吃点，以后娃儿生下来才健康。”刘金花娴熟的从泡米粉的桶里抓了一把放进右手拿着的漏勺里，左手顺势从桶旁边的柜子上拿出一个碗。“小丽，吃的硬点还是软和点？清汤还是红汤？”
“软和点，红汤嘛。总觉得嘴巴里没有味道。”说着从桌上的筷子兜里挑选着，一根一根，反复的，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直到刘金花把米粉端上来，她才随意的拿了一双，放进碗里混合着米粉和汤。
“等哈吃蛮，这哈儿烫的很，荷包蛋马上就煮好了，晾一下等哈儿跟蛋一起吃。”刘金花刚说完转身，又有客人进来了，“哎呦，吴大爷，你今天有点早哦，赶早集哇？”
“说今天乡卫生院有免费体检，六十岁以上的老年人免费筛查疾病。哎哟，人老了，不中用了，村干部喊我们每年都要体检，有个啥子毛病早点医，拖成大病了就造孽了哦。”吴大爷边说边坐在进门的桌子旁，把背篼放在凳子边。
“吴大爷，馍馍还要等一下哦，我才开门，都还没来得及和面哦。”
“那我先去卫生院，早点去，免得等哈儿人多了。”
“要的嘛，那我等哈馍馍蒸好了给你留到起哦。”
太阳露出了整个脸庞，照耀着这个偏远的小乡，青石板上的水渐渐地干了，石板缝间的青苔显得格外的娇俏。刘金花从锅里捞出两个白嫩嫩的荷包蛋放在碗里，舀了半勺水，“小丽，你等一下，我去里屋拿点红糖。”说着把碗放在了柜子上。“张大爷，你今天也有点早哦。”刘金花从里屋走出来时正好看见进门的张大爷。
“哎呀，老骨头了，早点出来赶集，等哈儿人多了，挤得很。”
“你今天吃馍馍不喃？”刘金花一边询问着张大爷，一边把红糖倒进碗里，拿了个勺子搅拌了两下，端给了小丽，“慢点吃哦，莫烫到嘴巴了，我煮得嫩。”把碗放在小丽面前时还不忘提醒两句。
“我今天还是吃碗米粉嘛。”张大爷咂了两口手上的叶子烟，吐着烟雾说到，坐在了小丽旁边那张桌子，放下背在背上的布满污垢的背篼。
“咳咳咳...”小丽闻着浓烈的烟味，咳了起来。
“哎呀，张大爷了，你快把你那个烟收起来嘛。没看到这里坐了个怀娃儿婆蛮，哪个闻得你那个烟味哦。”刘金花听见小丽的咳嗽声，急跳跳的数落着还在抽烟的张大爷。“要不你出去外头坐到起抽两口，我把面和好，馍馍蒸到，就给你冒米粉。”
“好蛮好蛮。”张大爷边说边往门外走着。
“老吴，走哪去来的？”
“哎呀，是老张啊，你也来吃米粉啊？”吴大爷说着已经走到了米粉店门口，拉起了坐在台阶上的张大爷，两个一起坐在了米粉店靠着门的那张桌子边。
“两位大爷，都冒二两哇？要几个馍馍？都蒸起了，过两分钟就好了。刘金花乘着张大爷坐在外边抽烟的功夫，麻溜儿的和好了面，把馍馍揉好了蒸在竹屉子上。
“我要两个，老张，你喃？”
“还是两个嘛，吃了才有力气背东西啊。哎，人老了，不中用了。”
小丽坐在里面一根一根的数着米粉，一会儿又搅一下糖水蛋，虽然很饿，看着食物却难以下咽。
刘金花端上两碗米粉放在两个大爷的面前，“吴大爷，张大爷，你们的米粉好了，慢点吃哦，有点烫。要不晾一下再吃。”刘金花对每个来吃米粉的人都很热情，在这个偏远小乡，来来往往就那么几个人了，来吃米粉的人更少了，只有在年轻男人们返乡时生意才好一些，店里总有络绎不绝的人。
“张大爷，你去卫生院体检了没有啊？”
“体检？啥子体检哦？我啷个不晓得喃？”
“体检你都不晓得啊！村干部在通知啊，每年60岁以上的老人免费体检。”
“我晓得啥子哦！我们村那个书记，哎。”张大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还没听说蛮？他最近在跟婆娘闹离婚。”
“好大年龄了哦，还闹离婚！”吴大爷很诧异，刚夹到嘴边的米粉又放进了碗里，“咋个回事嘛？说来听听。”
“哎呀，给你说嘛，他把隔壁村一个黄花大闺女的肚子搞大了，婆娘晓得了，去找那个女娃儿，喊人家把娃儿打了。”
“耶，这个老东西，他怕是有五十好几了吧！被他搞大肚子的那个闺女好大年龄啊？”
“才20 岁。哎哟，现在这些女娃儿哦，找些跟自己老汉儿一样大的人，还当二奶，破坏别个家庭。”
小丽默默的听着两个大爷的对话，吃了两口米粉，把钱放在桌上，“金花姐，我先走了哈。”
刘金花看着小丽离开的背影，消失在青石板的尽头，孱弱。
“张大爷，吴大爷，你们的馍馍好了。”端上盛着馍馍的碟子，放在两个大爷桌上。
顾问：朱鹰 邹开歧
编辑：姚小红 洪与 杨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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