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刘宏宇《红尘三千》(十一)
文/刘宏宇
【作者简介】刘宏宇,常用笔名:毛颖、荆泓,实力派小说家、资深编剧,北京作协会员。著有《管的着吗你》《往事如烟》《红月亮》等多部长篇小说。主笔、主创多部影视剧本,其中《九死一生》(30集谍战剧)、《危机迷雾》(38集谍战剧)已在央视、北京大台播出,《婚姻变奏曲》(30集情感剧)、《阿佤兄弟》(电影)已拍摄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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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古怪洞穴
高璟从邱子方家出来的时候,乔楚和钱丽雯发现了“死亡谷”外缘两山连接处的洞穴,也就是白天热的时候能够冒出凉气的地方。
本来乔楚以为,找到这个地方要多花些时间,可他没想到钱丽雯记得这么清楚——按照她的指点,他们把车开上一条很不起眼的、一边是水塘一边是矮树林的小径。小径的宽度肯定不容两辆相同的陆虎车并行或交错,水塘一侧偶尔有一两处供养殖者执守的小棚子。此时正是大多数淡水鲜产的养殖忙季,棚子都亮着灯,传出人声,但都朝向水塘一边,背对着路。大概棚子里的人也听到了车声,也议论甚至张望来着,可车上的人并没注意。钱丽雯说,这条路她跟张晓清走过两回,可以到临近山脚的地方。
小径尽头是一片几乎干涸了的废弃水塘,乔楚问怎么走,钱丽雯说她俩就那么走过去的,泥很浅,不知道车能不能开。乔楚想了片刻,开启“四轮驱动”功能,踩住油门冲了下去。塘泥没他想象得那么软,好像很轻松就过来了。钱丽雯挺高兴,说这车真棒,要是连这个坑都能过,就还能往前开,前面有坡,但并不怎么坎坷。于是,他们又往前开了一段,快到山脚下才停住。
“你确定就在这附近么?”乔楚问。
钱丽雯仔细看了看外面,说:“大概能确定。那儿没什么标志,可我觉得应该不差。”乔楚不言语,唰地把车调了个头。钱丽雯问:“怎么了?”乔楚答:“没怎么,调好了头,走的时候方便。”
他熄了火,打亮近光灯和车内照明灯,说:“你坐着,等我叫你再下来。”钱丽雯想说什么,可还没张开嘴,乔楚人已经下车了。
钱丽雯看着他关上车门,走到后排位置,拉开后排车门,从车座下乒乒乓乓往出掏东西。然后关上后车门,又绕到车尾,打开后箱盖子,又是一阵乒乒乓乓。她很想下去看看,可又觉得不太好。虽然心里很着急张晓清的安危,可她知道,这样的时候,最好听乔楚的话。
“下来吧。”乔楚拍拍车门。钱丽雯下车一看,地下一堆黑乎乎看不清轮廓的东西。乔楚一样一样往出拣,递给她一件,自己就拿同样的一件,然后示范给她怎么用。连身粗布工装,细尼龙沙套头、红外潜水镜、带矿灯的铝合金安全帽、过膝的紧口橡胶靴、防毒面具、绝缘手套、带高压电棍功能的强光手电……最后一样她没有,是一把足有一米多长的家伙,一头类似刀,闪着瘆人的光芒,另一头没看明白。乔楚在她面前晃了晃,轻声说:“看看,这就是你说的洛阳铲。其实本来叫‘安阳铲’。这把是经过改良的,航空材料,那头是多功能突击刀具。你不会用,容易伤着自己,就不配备了。”
“你该不是真的会盗墓吧。”钱丽雯盯着“洛阳铲”,缓缓道。
“会不会有什么关系。”乔楚放下家伙,从头到脚检查她的装束。“本来,我准备根据你们的调查结果自己干来着,可张姐的失踪迫使‘起义’提前了。我想,把你送回客栈你肯定不干,留在车里也不会干,我也不放心,所以就……跟着我,一切听我的。为了安全,为了往后许许多多还没享受的人生岁月,一切听我的。”
检查停当,他像要上战场的战友那样双手拍拍钱丽雯臂膀,隔着面纱和潜水镜,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他知道,钱丽雯在盯着他,“走吧,战友!”他拍拍她,往前迈步。发觉钱丽雯站着没动,就停住,回头,俄顷,拍拍手,耸耸肩,说:“好吧,看在我们很有可能真的就要一起出生入死的份儿上,跟你交个底——我确实盗过墓,不然也不会发现那个情况,想出那个计划。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张姐。走吧——跟着我,保持五步的距离,不要拉后,也最好别挨得太近。”
乔楚让钱丽雯尽量回忆,顺着她的指示往前走,走得并不很急。他告诉钱丽雯:“夜间在野外,不能走得太快。”钱丽雯问为什么不让打开灯,他没解释,只说:“灯不是这会儿用的。”又说:“如果是洞穴,因为白天受不到太阳辐射,气温会比外界低,所以你能感到有凉气排出;到了夜里,外界气温下降了,洞穴里反而积累了白天吸收的热量,会让人感到有热气排出。现在是夏天,那种排出的热很小,很不容易察觉,所以,我们得慢慢找……”
钱丽雯不再说话,默默跟在三四米开外。忽然,乔楚停住了脚步,伸手示意她也停下。“找到了?”她问。乔楚挥挥手,示意她近前,“感觉到了么,这个地方好像有点儿小风?”钱丽雯蹲下,仔细感觉了一阵,点点头。“我想洞口就在这附近了。”乔楚悄声说。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冷烟花,分给钱丽雯一半,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防风打火机,冲钱丽雯指着近在咫尺的山坡,“咱再走近点儿,然后把花点起来,往坡子上仍,仍得越分散,越远越好,明白么?”钱丽雯点点头,又摇摇头。乔楚笑了,“没关系,照我说的做,很快就明白了。”
直到把手里的烟花都仍出去,钱丽雯也没真正明白这样做的用意何在。可是,乔楚已经明确地指出了一个方向,径直走了过去,“跟上,五步距离。”他说。钱丽雯不加思索地跟过去,心跳得很急。等到乔楚在一处杂草茂密的地方站定,她也就跟着站住,看见乔楚又点燃了两枚烟花,伸手拨开高高的杂草塞进去,人也跟着一头钻进草丛。“嗨,老乔!”钱丽雯有点儿慌,生怕被甩下;又有点儿兴奋,因为知道乔楚八成已经找到了洞穴的入口。“老乔——人哪?”她不敢真喊出来,可又不得不提高音量。“老乔——老——”
乔楚的身影从草丛中退出来,回头冲她挥手,她赶紧跑过去。她看不见乔楚的脸,但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问:“怎么了?”
“老天爷——”乔楚摆摆手,深呼吸一口,“好大一个洞!简直就是隧道!!”他拿手里的“兵器”“洛阳铲”的一头小心而有力地拨弄杂草,撑出一个半米见方的空,冲钱丽雯说:“过来,把这儿当窗户往里看。”钱丽雯兴冲冲凑过去,把头和肩膀探入“窗户”,“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哪。”“当然了——现在可以开灯了。”
矿灯和强光手电的双重照射下,一幅令人难以想象的景象呈现在眼前——茂密的杂草背后,是一个两三米见方的不规则的大洞口,往里是几乎可以称得上平坦的一个大下坡,两侧和上方都是凸凸凹凹的岩石,潮乎乎的。大下坡尽头好像变成了平地,再远就看不见了。洞口内侧上方垂下很多不知名的藤蔓,跟外面的杂草共同挡住了洞口。
“哇塞!”钱丽雯惊呼,“这是不是能通到山里去啊。”乔楚没说话,伸手把她拽出来,说:“关灯。”
“咱要不要进去?”她问。
“当然。”乔楚声音很轻,语气肯定。
“那要不要测试一下氧气情况?”钱丽雯问。
乔楚看看他,笑出了声:“拿活鸡活鸭放进去试?《鬼吹灯》真没白看……不用,刚我把烟花扔进去,燃尽了才灭的,应该没问题。”
“那走吧。”钱丽雯挺挺腰杆,很急的样子。
乔楚小心翼翼拨开杂草,探进半个身子,挥手招呼钱丽雯近前,“咱一起进去,敢不敢?”钱丽雯使劲点头。“好,记住,千万别扯断草和藤蔓,抱住我,我数一二三,咱一起滚进去。这些草不知道什么名堂,万一缠住脚就麻烦了。准备好了么?一、二——三,走!”
俩人抱成一团,球一样滚进草丛。乔楚伸出一只脚,用力抵住惯性,一手紧紧搂住刚刚直起身子想要站起来的钱丽雯,一手拧亮了头上的矿灯。回头一看,他们已经完全进入了洞穴,离洞口一米多远。
“你没事儿吧?”他问钱丽雯。钱丽雯也拧亮了自己头顶的矿灯,说:“没事儿。”“站起来,深呼吸。”乔楚说。
眼睁睁看着钱丽雯吐出两口大气,他又说:“现在出发,记着,还是保持五步距离,一定走在我走过的地方,别东张西望,主要看着我,注意听我说话。”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根两头打结手指粗的绳子,一头栓在自己腰上,另一头套上钱丽雯右肘,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一看就非常锋利的英吉沙小刀递给她,“拿好了,千万别伤着自己。如果没有险情,就这么栓着,比较安全。万一有什么情况,我叫你割断绳子,就赶紧干,什么都别管,以最快的速度原路返回,出洞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不要弄断草和藤蔓,也不要被缠上。万一被缠上,拿刀割断,别伤着自己,割的时候一定屏住呼吸。都记住了么?”
钱丽雯看着他,俄顷,使劲点点头,又拽了拽绳子。这时候,她心里多少有点儿害怕,可又充满了好奇和冒险的兴奋。她无法想象,张晓清没有乔楚的指点和帮助,是怎么样发现洞口,又是怎么样进到里面来的。她甚至怀疑,张晓清是不是真的发现了洞口,真的进来了。她进而想,如果张晓清没发现洞口,也没进来,现在又会在哪儿。
乔楚拿手电照着洞壁:“别摇头晃脑的。知道你好奇,想找张姐。我也一样,要么一直向前看我,要么把头上的灯关了。也别打开手电。”
“为什么?”钱丽雯嘴里问着,手上还是把矿灯拧灭了。
“省电。”乔楚干脆地说。又补充道:“这样的地方,不管是人工的还是天然的,都常年不见光,说不定有什么怕光的东西。一通乱照,我怕出问题。”果然,钱丽雯发现他打出的关移动都很缓慢,很小心。
“这坡真平。”她说,“我瞧着都能走车。”
“是啊。”乔楚道。“待会儿咱就把车开进来试试。”
“别逗了。”钱丽雯故意笑出声,以缓解心里的压力。
“谁逗了。说不定就有人开车进进出出。”乔楚忽然想到那在谷里发现的陆虎车,心头忽地颤了一下。
“你说,张姐要是也进来了,能像咱这么走吗?”钱丽雯问。
“只要有能照亮的东西,应该能。她有手电,没咱的亮。”
“那——她会在哪儿?”
乔楚没马上回答,仔仔细细照着两侧,过了好久才说:“前面。”说罢,忽然停下,拧灭了矿灯,只留下手电的光亮,转身冲钱丽雯道:“你有没有发现,这洞有些古怪?”钱丽雯不知道他想说什么,索性摇头。乔楚说:“现在,我们已经走出一段了。”说着用手电往回照,“看,已经看不到洞口了。”
“我们一直在下坡。”钱丽雯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
“对!”乔楚把手电转回近前,“虽然在下坡,可坡并不陡。我们看不见洞口,说明洞口已经很远了。手电的有效照射范围是六十米,你看——”说着又朝来路晃了晃。
“路是直的。”钱丽雯又有发现。
“对极了!!”乔楚声音很大。“但这还不是真正的问题——”
“这算问题么?”钱丽雯真的不太理解。
“当然了。你想,如果是天然洞,怎么可能这么平整,这么直?”
“那就是人工的喽,你不是也说吗,这里——谷里,是……是……那种地方吗。”钱丽雯不敢说出“墓葬”两个字。
“不不不——”乔楚把手电光调弱,拽拽绳子,“你大概不了解。就算是那种地方,这个洞也不应该是配套工程。你想,那是很久以前的工程了。那时候,怎么修得出这么平整的地面,又怎么能开挖得这么直呢。你也看见了,这实际是个岩洞,四周都是岩石。就算是不太硬的岩石,挖得这么宽大,这么直,在那个年代也几乎不可能。”
“那要是后来挖的呢?”钱丽雯觉得这根本就不能算问题。
“可能。完全可能。”乔楚很肯定。“可问题是,谁挖的?为什么挖?干什么用?”
“进出方便喽。就像现在城市里修地铁。”钱丽雯说得漫不经心。
乔楚愣愣看着她,慢慢点点头:“说得很有道理。你发现没有,这儿还有两个很古怪的地方。第一,咱这么大声说话,居然没什么回声。一般的洞,如果就咱们两个人,怎么可能呢?第二,这儿这么潮湿,又有充足的氧气,却没有蝙蝠一类的动物寄居。也不符合常理。”
“那能说明什么?”钱丽雯发现自己居然没注意到这些情况。
“为什么现在还不清楚。”乔楚说,“我更有把握的是,如果再往深处走,就许能看见张姐拍的壁画了。”
第二十二章 水泥隧道和仿古壁画
手电和矿灯摇摇晃晃的光线下,从洞口开始的下坡路渐渐变得平坦,两侧的岩壁也越来越光滑,只有洞顶还跟入口处那样凸凹嶙峋。
“老乔,你刚才到底怎么发现的洞口?”钱丽雯有点儿没话找话。
“很简单,烟花扔到山坡上,有两支一下子就不见了,其他的一直燃完了才灭。说明那两支掉到看不见的深处了。”乔楚上上下下照着,“你看——多平整的人工痕迹……发现了么,这段空间比刚才大了。”
“那说明什么?”钱丽雯紧紧攥着绳子,亦步亦趋跟着。
“有一种解释,就是这段比刚才入口的地方容易开挖,可是——”他仔细拿光线扫着两边“墙壁”,走得很慢。“按我掌握的地质资料,这儿的山体不应该岩石含量这么高。刚进来那会儿,我差点儿以为资料有误,可到了这儿,我好像忽然发现了一个更让人想不通的情况。看,这两边的墙,多么平整,如果是岩石打造出来的,会不会太费事了。”说着,他猛地拿手里的长家伙狠狠戳向岩石,发出尖利的声响,迸出白生生的火花。
钱丽雯吓了一跳,使劲拽绳子:“干吗呀你!”
“看——”乔楚把手里的家伙伸过来,拿手电照着刚刚戳过墙壁的端头,只见尖锐的刀口有一小点微微卷曲,旁边挂着泥和零星的石头样碎渣。“这墙多硬,把我的航空材料都弄卷了。”
“你这是伪劣产品吧。”钱丽雯不以为然。
“怎么会,这可是我看家家伙,再内行不过了。你再看,看见那些小碎渣儿了么?一般岩石,如果硬度能把这把家伙弄成这样,迸出来的不是大块儿就是粉末,不应该出现这样不大不小的渣儿。”
“那说不定这儿的石头特殊呢。”
“那就是你见多识广了。反正,在我有限的知识库里,能够形成这种情况的只有一样东西——水泥。专门抹面儿的那种水泥。”
“别逗了——我还没那么无知,水泥是近现代的产物,怎么会……”钱丽雯说着说着,自己住了口,做出捂嘴的动作。
“对了——妹妹!”乔楚的语调兴奋里含着紧张。“如果我们再有更趁手的家伙,闹不好还能磕出钢筋来呢。如果没猜错,这洞是有了水泥之后才开凿的,或者说才开凿成现在这样的。”
“那洞口为什么不用水泥?”钱丽雯像是在反驳,又像在追问,“如果是水泥抹的,干吗不把洞口也凿平了抹上。”
“傻妹妹,你以为洞口的岩石是天然的么?如果是,那做这个洞的人一定跟你想得一样。”乔楚把家伙收到身侧,轻轻扽了扽绳子,示意慢慢往前走“我刚说了,根据相关地质资料,这地方的山体应该没那么多岩石,属于岩架积土型丘陵地貌。简单说,就是在原始的岩石质地的框架上,经亿万年风尘堆积而成。大多数平缓丘陵都属于这种地貌。如果真是,那么就算有岩石,也应该深藏在山体内部,而不可能在洞口所处的表层。你也看见了,这段比刚刚进来的时候开阔。我猜,十有八九,本来的洞就像你说的那样,这样的水泥抹面一直到了洞口,那些所谓的岩石是后用水泥固定上去的……”
“为什么?”钱丽雯觉得他的猜想似乎过于大胆了。
“不知道。我想是为了隐蔽。可能,很可能,还有隔音作用。注意了么,刚才咱在那段的时候,几乎没有回音,现在有了。”
钱丽雯仔细听了听,又咳了两声,再仔细听,点头。“那照你说,顶上的石头也是那弄上去的?”
“应该也是。”乔楚的语气里好像多了几分信心。“而且还是为了分散回音,或者,减震……天哪,如果是,可很不容易设计啊。”
“古人做得到么?”
“如果有足够的经验,应该能。但绝对做不出水泥。一直到十九世纪,中国所有的平滑建筑面都还大多采用古老的黏土技术。当然,到了十九世纪,人类已经足够的有能力把坚硬的天然岩石打磨得很光滑了。可这个墙应该不是岩石,更不是黏土。”说着,又用家伙狠狠戳了一下脚下的地面,拿起一照,情形跟墙面的几乎完全一样。“这说明,”乔楚很肯定地说,“这个洞,很可能是一个水泥面的、真正的隧道。”他又使劲戳了几下,磕下较大一块,蹭干净了泥揣进背包。“要想知道真相非常简单——带出去化验一下就清楚了。”
“就算是水泥做的,”钱丽雯的显然已经保持不了五步的间距了,几乎凑到了乔楚面前,“那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在这个被叫做‘死亡谷’的地方,有人,不,是有一大帮人,曾经轰轰烈烈修了这个隧道。那是有水泥的时代,也许就是不久以前。这可不是一两个人偷偷摸摸能干成的……”
“你说这儿叫什么?死亡谷??”钱丽雯的声音有点儿高。
“对呀。”乔楚若无其事地应着。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做了个通常表示“遗憾”或“道歉”的手势,“对不起,没告诉你俩这个名字。是因为怕你们害怕。本来,我是没打算让你们参与这么深的。”说着,忽然停住,好像在努力回忆什么似的仰起头。钱丽雯有点儿不满,又有点儿无奈,心头嘭嘭乱跳,工装里面已经热得湿透了。她努力地想动动身体,以缓解浑身奔流的汗水划过肌肤的酥痒,忽听乔楚长叹一声,“走吧。咱回吧。”
“不救张姐了?”钱丽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救!当然救!”乔楚语气坚决。“你在车里等我,我自己去救。”
“不!一起去!!”钱丽雯也很坚决。“我不怕,什么死亡不死亡的。走这么深了,就是个普通山洞,什么情况也没有吗不是。”
“问题就在这儿!”乔楚几乎是在喊,“我刚刚忽然想到,‘死亡谷’这个名字很现代,好像还有点儿西洋味道,不应该是古来流传的。早先,我对这个名字的现代劲儿还琢磨不透,现在忽然明白了,这名儿八成就是现代人起的,是有了水泥之后年代里的人起的。如果这里面真有古代陵寝,怕是早就被起这个名字的人,被修这个隧道的人发现了。不同的只是,他们是不是一拨人,不是的话,又是谁先谁后。如果是后一拨人起的,就说明他们知道前一拨人‘死亡’了,也没准儿前多少拨儿人都‘死亡’了。你看,这个隧道这么宽,地面这么平坦,应该可以走车。没准儿,就是从这儿,谷里的东西被运走了——”
“那你不是扑空了?”钱丽雯忘记了身上汗流的痒。
“恐怕是。”乔楚显然有些颓然。“可眼下,那不是最重要的。我更关心‘死亡’的含义和出处,因为,那可能联系着张姐的安危,也可能还联系着咱俩的安危。”
钱丽雯被他说得有点儿发毛,四下张望起来,嘴里轻轻念叨着:“也没发现什么恐怖的东西啊。”
“这许就是最恐怖的地方。”乔楚自己都没想到会蹦出这么一句。
“走——”钱丽雯忽然说,乔楚一愣,怔怔看她。“走!”她重复。“往前走!咱一定得找到张姐。俩人总比一人儿强。你放心,我一定不帮倒忙。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找到人。除非,除非……”
“除非到最后也没找到。”乔楚补充。“可什么才是最后?哪儿才是最后?你不怕?”
“不怕!”钱丽雯真的感觉热血澎湃,真的感觉什么都不怕了。“放心。除了撇下你,撇下你们,我一切都听你的。”
接下来的一段路,俩人谁都没出声,心里都翻腾着“挑战死亡”的兴奋。乔楚想:这丫头真是个天生的冒险家。要是早遇见几年,说不准还真是个好搭档。钱丽雯想:不管怎样,也一定要看个究竟。人的生命其实很坚韧,“死亡”,永远都只是偶尔得逞的恐吓。
壁画,就在他们带着思考的脚步声中,出现在了手电和矿灯狭窄的照射面里。乔楚停下,钱丽雯跟着停下。乔楚让钱丽雯打着手电照着墙,自己掖起手电,摸出张晓清的手机,指示钱丽雯缓缓移动光亮,一点点对照起来。
“怎么会?”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怎么了?”钱丽雯听见了问,眼睛也盯着墙。
“明显的春秋吴地风格,怎么会刻在水泥上?”乔楚念叨着。
“怎么不会?”钱丽雯似乎往墙边凑了凑,拽动了绳子。乔楚也不由自主跟着向灯光照出壁画的一侧墙面凑过去。就听钱丽雯说:“人家也许也知道你说的什么风格,仿古作品喽。不可以呀。”
“可以是可以。”乔楚仔细看着,“可是——为什么呀……你看:车马,仪仗,简单的侍女形象,还有祭坛……”
“还有那三个道道!”钱丽雯的声音里透出莫名的兴奋,唰地把手电光定格在壁画顶端,“看哪,跟咱们在山顶上看见的那三条路一样一样的三条道道!”
如果没带着面罩、潜水镜和防毒面具,周围的光线又不是那么昏暗,钱丽雯一定能看到乔楚大张的嘴、圆睁的双眼和一脸的错愕失落。可此时此刻,她只能看到乔楚忽然好像变成了塑像,一动不动地戳在那儿发愣。
“嗨,看见没?”她拽拽绳子。看见乔楚在黑暗中点了头,俄顷,听见他哑着嗓子冒出两句没头没脑的话:“她在……他们先来了……”
乔楚觉得脑子全乱了,几乎已经不会思考。那三道奇怪地弯曲着的纹路,是春秋贵妇“怀申”的标记。尽管这判断并没什么真正根据,更没有现成的资料佐证,而且也根本不明白其中蕴涵的意思,可他几乎能够认定,这个符号性的图案,是跟那位很可能活了四百多年的贵妇连在一起的。如果说谷底那形成小径的巨大图案只是说明了“怀申”跟“死亡谷”可能的关系,那么眼前石壁,或者说“水泥墙”上的相同符号,应该就能确证这种关系了。可是,是谁把它刻上去的?毫无疑问,壁画是在水泥墙修好之后才刻的,也就是说是“先行者”们的作品。如果说,这些人在墙上刻画只是单纯的“仿古”,应该很容易忽视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个看上去非常潦草的符号。可他们把它也画上去了!说明他们知道这个符号。说明他们也可能知道这个符号跟这座谷,跟这座谷里埋葬的人的关系。也就是说,他们已经用这些壁画,表明了对“怀申”的发现!!他,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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