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朵窗花过新年

剪纸，又叫刻纸，是一种镂空艺术。作为汉族最古老的民间艺术之一，剪纸在视觉上给人以透空的感觉和艺术的享受。

剪朵窗花过新年

——记民间剪纸艺术教师刘玉林先生

花开朵朵红，莺歌燕舞声，蝴蝶翩翩飞，鱼儿游水中。三阳开泰，五福临门，狮子滚绣球，福娃贺新春。好一派春意盎然的美景。在这萧瑟的寒冬里，忽然就有了新年的味道，携着喜气，带着祝愿，让人欣喜不已。您或许以为这是看到的年画，不是年画，是美图。准确地说是剪纸。这些生动活泼，形象逼真，透着吉祥美好的剪纸，来自一位六十七岁的民间艺人刘玉林先生。

面前的刘玉林先生头发花白，额头布满皱纹，粗糙的双手，长着老茧。那被称为指尖上的艺术的剪纸，出自这样一位普通的农民之手？我带着疑惑的目光，与老人攀谈起来。

1950年出生的刘玉林，打小就很聪明，喜欢画画，喜欢摆弄一些小玩意儿。上了几天学就赶上了特殊年代，生活艰难，饭吃不饱，上学成了奢望。大人为保存体力，很少让孩子出门。七八岁的刘玉林，一把剪刀一片纸就成了自己的玩具，剪来剪去，觉得特别好玩儿。后来，看到自家一个姑姑，剪花做鞋样，引起了他的好奇，那花儿真美，幼小的刘玉林有了一种渴望，渴望自己也能剪出一朵花儿来。那剪刀的神奇，在幼小的心灵里，再也无法割舍。

然而，现实毕竟是残酷的。那时候，家境贫困，父亲常年在外教书，母亲拉扯着兄弟三人，艰难度日。求生存，填饱肚子才是硬道理。何况，“半大小子饿窟窿猪”正是装饭的年纪，哪有心思想别的。天天就是围着吃饭拿寻思。那时候，本村有一位好木工，当时是最吃香的主儿。谁家做个桌椅板凳，谁家结婚打个箱子柜子，谁家盖房做个门窗，可真成了全村人最受欢迎最受崇敬的人。能拿到不算丰厚倒也能说过去的工费不说，还能喝点小酒，吃点好菜，被主人家供着一般的神仙日子，着实吸引了一部分青年人，想从事木工行业。但是，干这活儿还真得有心数，也得有巧劲儿，吃苦耐劳，还要心灵手巧。因此，许多人只是试试而已，都不能从一而终。这时候的刘玉林，一晃已经长成十九岁的大小伙子了，也看到了这份难得的好活儿。他跟母亲商量去拜师学艺，帮着干活，不要工钱，免费学习。老工匠欣然同意收徒。师徒二人从村东做到村西，从本村做到外村，配合默契，做工也深得农家人的喜欢。三年后，老工匠因病不能干活，刘玉林也结婚分家过日子了。随着生活的不断改善，在所有木工活里，除了盖房和家具之外，又增加了一项装饰活儿——扎虚棚（也就是现在的吊顶）。这项活儿，都是娶媳妇的人家装饰新房才做。那时候的装饰，只是用秫秸做支撑，用白纸糊满整个顶子，然后剪一个红红的大月明贴在顶子的正中央，四个角上用红纸剪出带角的角花，四边都用长条红纸镶出宽宽的红边，红边内再剪贴上带有吉祥如意的图案，比如蝴蝶、燕子、仙鹤、花猫等，生动形象，喜庆吉祥，美观大方。从小喜欢剪纸的刘玉林，在这项装饰活儿上，展现了他的聪明才智和手工技巧。凭着一直埋在心底的那份渴望，凭着超出寻常的想象，眼看着剪刀在手中轻巧如游鱼般上下几个来回，一只栩栩如生的燕子飞来了；一只漂亮的蝴蝶向着花丛飞去；一只身材颀长，美丽优雅的仙鹤正低头觅食，另一只仙鹤则金鸡独立，遥望远方；你瞧，又来一只可爱的小花猫正调皮地望着你。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可爱形象，从一个农民汉子粗大的手掌里瞬间活了起来。靠着木工活儿，刘玉林也实现了自己许久以来的剪纸夙愿。他陶醉其中，不求工费，只求快乐。

日子像流水。进入八十年代，四十多岁的刘玉林凭着自己的木工手艺，并没有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因为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不再找人打家具，而是去城里买漂亮的家具了。新房装饰也不仅限于手工剪纸了。而是大量的明星海报，各种印刷品和装饰品，都相继问世。木工活逐渐萧条起来。这时候的刘玉林，仍旧没有放弃这份爱好。只要看到有漂亮的图案，他就会记在心里，一有时间，就拿出剪刀把心中的样子剪下来。大人都不屑，他就拿来哄孩子玩儿。闷了就看书，尽管只上过几天学，不认识的字逢人就问，甚至过目不忘。凭着自己的刻苦记忆，竟然能读下好几部大部头的书：《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喜欢跟年轻人凑在一起玩儿，吹拉弹唱都爱好，与村里人凑在一起玩儿，说得也是他的爱好和书上看的一些，大多数人则不感兴趣，或者不屑一顾。

2011年秋，中央教育部为深化教育改革，实现教育资源共享和合理利用教育资源的原则，提出了合班并校的号召之后，我乡只保留一所中心学校，全乡学生都集中到中心学校，远处的高年级孩子就要住宿，这时候同村的刘顺华老师是分管宿舍的后勤主任，于是就找到了刘玉林，让他担任宿舍管理员。刘玉林的妻子反对，因为家里还种着十来亩地，孩子在外上班，自己顾不过来。刘玉林就偷偷地接受了这项工作，认真地干起宿舍管理员来。一干就是半年。2012年2月，学校对宿舍管理更严格起来，每天晚上还要配一名值班老师值班，待到孩子们睡觉方才离开。这时候的刘玉林，了解到学校要开设一些特色课程，他就毛遂自荐自己会剪纸，这让值班的徐国峰老师赶紧向领导反映，第二天，校长就找到了刘玉林，问明情况，当场就定下，让他担任手工剪纸课。真可谓天赐良机，刘玉林如鱼得水，将自己多年来的喜好，在课堂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从最简单的剪刀使用，到基本的折叠，再到剪出简单的动物形象，刘玉林充分发挥想象，充分展示自己这一积蓄已久的力量，将全部身心投入到这迟来的机遇里。不管家中如何忙碌，也不计较工资的多少，他痴迷地与孩子畅游在指尖艺术的广阔天地里。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担任的剪纸课，成了我乡中心学校的一大亮点，备受学校领导重视，也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赞誉。随着国家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广泛关注，作品开始走出家门， 参加省市区组织的剪纸艺术大赛，相继被《滨州日报》《齐鲁晚报》《大众日报》《渤海晨刊》《滨州电视台》等报社电台采访报道，很快就被吸收为滨州市剪纸艺术委员会会员，山东省剪纸艺术研究会会员，中华民族文化促进会剪纸艺术委员会会员，参展并得到收藏的作品有《富贵娃娃》《刘平妻杀虎》《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十大元帅》《母爱》等。2014年出版校内刊物《剪纸》，2018年滨州市剪纸艺术馆江卫民主任计划出版滨州剪纸系列丛书十本，其中刘玉林、王秀英合集出版。

刘玉林在六年的教学实践中，培养了一部分热爱剪纸的青少年学生，作品也相继获奖。2014年6月，所指导的18名学生作品参加了首届滨州剪纸艺术大赛，取得了优异成绩并成功入围参展。2017年11月滨州学院“魅力山东”首届剪纸文化交流展带领40名学生参加。滨州市青少年剪纸作品集收录秦皇台中心学校刘玉林学生作品几十件。

“爷爷，你看我剪的……”四岁的小孙女拿着自己的剪纸让爷爷看。刘玉林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你剪的是什么？”“我剪的小猫，像么？”小孙女的话提醒了刘玉林，看着小孙女剪的图虽不逼真，倒也带着几分天赋。这不是希望么！小孙女在刘玉林的点拨下，已经能很快能剪出一幅图，有时加上自己的想象，创造出自己独特的一幅图。童心不正是一幅画么！能够把自己的这份情怀，在下一代人身上实现，让年轻一代传承，就满足了。刘玉林老人如是说。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忠于自己的初心，坚守一份快乐，传承一种希望，担负一份使命。终于在自己的不懈努力下，年逾花甲的刘玉林，也迎来了自己艺术的春天。

将要告辞，刘玉林先生拿过一张红纸，折叠后，拿出剪刀，只轻轻几下，一个漂亮的窗花就出现了。奥，将要过年了，剪朵窗花过新年。我想，刘玉林先生所有的心愿和祝福，都在这红红的窗花里了。

作者：高洪珍，滨州市滨城区秦皇台乡小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