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张家川】散文|远去的背影|马忠礼
远去的背影
文/马忠礼
向日葵
现在的家,院子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欢乐与憨笑声。没有了果树结果时的芳香,没有了向日葵盛开时的灿烂。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每次看到异乡向日葵盛开的美景时,我都会不由得想起小时候自家栽种向日葵的欢乐与温馨,想起父亲他对我说的那番话。
从小到大,父亲是很少给我和弟弟过生日的。虽然很少,但在我的记忆里,我第一次过生日是在七岁。那年,我被送入学校去念书。为了能让我好好念书,父亲第一次给我过了一个至今都令我无法忘怀的生日。这个生日,与我本身而言,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过的不仅是一个生日,更多的是一种生活态度。
生日那天,我和父亲都起得很早。父亲洗漱完之后,就一个人站在向日葵旁边,两手交错背后,一直盯着向日葵看,父亲看的很入神,根本不知道我已经悄悄地蹲在他身后,拽着他的后衣襟。他转过身来,拉起我的小手,他的大手在我的脑瓜上轻轻的抚摸着。
“爸,这杏儿葵咋叫唤着哩。”我突然很是疑惑的问着。父亲对着我笑了笑,指着向日葵说:“杏儿葵不会叫唤滴,它叫唤是因为它感动的笑了,如果热头儿一出来,它马上就不叫唤了。因为它一直面向热头儿,一直很向上,你看那杏儿葵的头,是不是很像热头儿!”那时的我,怎么可能知道向日葵不会掉眼泪,只是看上去向日葵的头的确很像太阳。
直到我小学毕业,我才了解了向日葵。有人把太阳比作向日葵,因为向日葵每天都面朝太阳。那是,我依旧不知道什么是向日葵的眼泪。
现在的我,早已成年,时间久了,阅历多了,生活的酸甜苦辣尝到了,我才渐渐明白了父亲在我七岁生日那天对我说的那些话:向日葵没有眼泪。
七岁那年,是我的爷爷去世一年的日子。那是的我根本不知道,也不理解父亲失去亲人的痛苦,就像我在舅爷爷去世的当日那样。在我的生日上,他的那番话,我想他可能是想告诉我:
一、一个人不会永远的活下去,生老病死是人之轮回。
二、一个人也不会陪你永远的走下去,人离开亲人,要学会独立,要学会坚强,就像向日葵那样即使有一天会被感动的哭了,但是在太阳的遍照下,它立刻就会没有眼泪了。
三、面对挫折,面对困境,始终要怀着一颗积极乐观的心,就像向日葵一样的昂头面朝太阳。
我的父亲虽然念书的时间只有四年,对于一个只有小学都未毕业的人来说,能说出这样深刻的话语,有时候想起来很自豪但又很惭愧。我自豪我能有这样一位父亲,给了我日后生活的导向;我惭愧我虽然是一名大学生,但我还没有这样的阅历说出这样意味深长的话。
我不知道父亲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有心还是无意,但我宁愿相信是有心。如今的院子,虽然没有了向日葵的灿烂,但向日葵灿烂的背影仍留在我的心里。父亲啊!您往日的小向日葵现已长大成,往日流泪的小杏儿葵头早已不在——向日葵没有眼泪!
挑 担
去年国庆回家时,母亲和我一起去瓣玉米。母亲让我用袋子装,装好了用农用架子车拉。我说你瓣我担,这样快也省时间。迫于无奈,母亲还是照我说的做,临出门还骂我和我爸一个脾气,死犟死犟的。于是母亲一人瓣,我一人自装自担……在最后一回时,不知是挑担用的时间太长了,还是我装的太多了,竟然在半途中当腰折了……挣扎着把一担玉米弄回家后,放下断成两节的挑担,就那样看着它。突然不由得哭了出来。
我今天所使用的这根挑担,是父亲和爷爷一起挑水用的,如今又到了我使用它,一根挑担,承担了三代人的生活历程,四五十年的时间里,这根挑担早已让爷爷和父亲宽厚的肩膀磨得异常的平滑,轮到我使用时,它已经弯下了它直挺挺的腰。或许它和人一样,由挺直到弯曲再到断成两节,结束了它的使命。人又何尝不是一样,生老病死,一样的过程。三代人的时间里,使用这根挑担时间最长的就是父亲了!而如今到我手里,我却把它给弄成两节……
现在父亲的身躯已经不像年轻时那样挺拔了,走路也没我快了,以前总是我跑着追他,现在他和我同时走,不一会就被我远远地甩在后面,等我回头看时,只有无奈的微笑。皱纹比以往更多更深了,白头发一年比一年多,苍老越来越明显……
每次假期回家时,看着父亲脸上那一年比一年苍老的容颜,我的心都是酸酸的,每次都是强忍着眼里的泪花……我真的害怕,害怕父亲会像这根挑担一样,正当我兴奋地走在可喜的道路上时,突然地连个理由都没有的离我而去,虽然就像爷爷没来得及见儿子最后一面就离开了父亲。面对向日葵,父亲的眼神是那样迷茫,是那么彷徨,我不知道父亲还会陪我走过多少个春夏秋冬,但是我深知父亲的春夏早已过去,已经进入了秋冬的倒计时。
父亲啊!我亲爱的父亲啊!你可曾知道我是多么害怕,迷茫呀。我害怕你会像爷爷离开你一样离开我,我迷茫我也会有一天在向日葵盛开的地方像你一样独自站立,眼带迷茫。我看着断成两节的挑担,我知道挑担它往日挺直的身躯早已不在,如今只剩下了终于可以休息的两节木片。
巴 掌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我和弟弟两个人,爸妈都是最“照顾”我的,有时“照顾”的过头了。我就会想我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对我“照顾”印象最深的莫过于父亲宽厚的巴掌。上初中时,面对巨大的花销,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多去承担一些,为什么要上学……于是我打起了辍学的念头。刚有这念头,我还没敢跟父亲说,因为我知道父亲的脾气,于是我就偷偷跟母亲说了。但母亲死活不答应,我不知道父亲是怎么知道的,或许是母亲把我给卖了。
第二天,父亲就揪着我的耳朵把我拉到写字台边上,没管三七二十一,抡起大手就狠狠的拍打着写字台,那写字台在父亲宽厚的巴掌下,变得是那么脆弱,桌子上的水杯不停的摇晃……“我供你读了这么多年书,你说不念就不念吗?你现在翅膀儿硬了,可以飞了,但是给我记着,离开文化,就你这身板,鳖像啥你像啥……”说着说着,给了我两个耳光。这是我记忆中父亲打我最恨的一次了,真心疼。那天晚上,我一晚上都没有睡着,觉得自己很冤屈,也很无知,怎能辜负父亲对我的期许。
第二天早上,我老早就起来了,收拾书包,我以为父亲还没起来,于是就没有打扰他。当我背起书包要走的时候,他进来了,披着一件上衣,眼里带着失落与希冀走到我跟前,啥话都没说,只在我手里放了十块钱,然后就转头走了。那天早上出了门,我一边小跑一边哭。此后,我下定决心要上县上最好的高级中学。带着希冀与梦想,我走进了父亲希望的县一中。但是上了高中,我开始放纵自己,总觉得自己比别人优秀一些,于是失去了上进心……最终,高考成了我这辈子求学道路上最大的遗憾。我辜负了父亲对我的极大期望,也荒废了自己曾经的上进心。
父亲啊父亲!我真想让你再次抡起你那大大的手掌,再来给我几个耳光,打醒你这个不争气的怂儿子……面对你苍老的容颜,面对你蜷缩的手掌,面对你不再挺拔的身躯……看着你渐行渐远的背影,今天,泪水又一次打湿了我的眼眶!
2015年10月于 甘肃民院
马忠礼(1993—),男,回族,甘肃张家川人,现为石河子大学文学艺术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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