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娃自传第十一章第六节丨天降大雨,绝处逢生
通常来说,当你离冠军越近,比赛就会越艰难。每当前进一轮,你会面临更高的风险、更大的压力、更低的胜算和更为残酷的竞争。
在半决赛对阵林德赛·达文波特之前,我父亲对我说了以上的话。我不记得当时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是怎样想的,但我当时肯定在想:“真是胡扯!”
我是一个孩子,林德赛是一个成年人;我很瘦弱,而林德赛非常强壮;我是一个纤弱的女子,而林德赛是一个强大的斗士。我曾经说过,在很多方面我和林德赛都非常相似,我们都是力量型选手,都喜欢底线相持,击球没有太多的旋转,以平击球为主,这是我们从老师罗伯特·兰斯多普那里学到的东西。她已经二十八岁了,退役已经提到了她的日程之上。那个时候她并不是世界第一,坐在球后宝座上的是塞蕾娜·威廉姆斯。但她曾经多次来到世界第一的位置上,在上面一共呆了九十八周的时间。她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网球运动员之一,我还要走很长的路才能达到她现在的高度,又或许对我来说可能永远达不到她的高度。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击败林德赛呢?我们师从一人,但她的身体更加强壮,年龄更大,经验更为丰富;我们师从一人,但她却有着比我更多的武器。
比赛的那天清晨,天空阴的很沉,黑云裹挟着雷电从欧洲大陆向英伦三岛涌来,到处都是压抑,整个温布尔登被黑暗所笼罩。雨水从天而降,但我还是前往球场上冒雨训练——热身,跑步,然后进行了大约四十分钟的有球训练。训练全程我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接下来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考验,为了这一刻我和父亲已经等待了多年。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来到了中心球场,等待第一场比赛的开始。眼前神圣恢弘的中央球场令我目眩,我是一个专注力很强的人,但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过壮观,我真的无法做到全神贯注。对于任何一个陌生人来说,中心球场有着太多神秘的光环。这里的每一个细节对于他们来讲都是一个意外的发现,这里的草地无与伦比,你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找不到第二块这样的草地。它们得到了细心的呵护,但是有的地方也有一点不平整,与周围相比会有轻微的下陷。球场周围的围廊在岁月的冲洗下已经褪色,这是温布尔登古老的印证。网球在这里有着独特的弹跳和速度,世界上任何一块球场都不能与之相比。
这里的观众令我感到震惊。他们是世界上最有绅士气息的球迷,有人看出我还是一个孩子,对于我能闯进温网半决赛而感到非常惊讶。女王和贵族、大臣们坐在皇室包厢里。这里还有很多社会名流和网坛名宿,金夫人坐在看台上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每一位选手都有着自己的球员包厢,当我看到自己的包厢时,情绪稍微平静了下来,我父亲坐在里面,还有我的教练、经纪人和训练师。但是我还是很紧张,比赛就要开始了,在做完热身动作和发球演练之后,我的身体还是有些发紧。我的移动很慢,发球很软,就像蝴蝶飞跃网带一样。
之前我和林德赛·达文波特没有一次交手记录,我听说过她爆炸性的力量,但从没在场上体验过这种感觉,最多只是近距离的观望。在书里读到的多伦多冬季的寒冷与亲自置身于暴风雪中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林德赛面对我的回球好像视若无物,雷神式击球呼啸地朝我飞来。我几乎没有时间去做出反应。我来到场地后侧的广告板前准备下个发球,在发球之前我会把网球在草地上拍几下。这个发球还是绵软无力,就这样在第一局中我以0:30落后。这时我心中已经颤抖,闯进决赛的梦想似乎在这时已经破裂,我内心深处在说着:“你不可能赢下这场比赛了。”
这时,我的运气到了。一块乌云遮住了天空,天空中降起了小雨。裁判向我们两位招手,比赛在此中断了。我们离开了球场,站在球场旁边的屋檐下避雨。但这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云彩很快就散去了,阳光也再次照在了这片草地上。我回到了球场里受她欺负,达文波特破掉了我的第一个发球局,我只拿到了一分。我完全被她的气势所压倒,她是成年人,我是小孩;她很强壮,我很纤弱;她的击球落点都在角落里,而我的击球都来到了网下。在刚开始的几局中,她予取予求,进攻没有一次失误。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认为这可能与疲劳有关系。在过去的几个月中,我打了很多场比赛,对阵过很多伟大的球员,这相当于自己跑了很多次马拉松。当时我十七岁,已经精疲力竭,每一处肌肉都出现了酸痛的状况。我已经用尽了自己的燃料,在这时,我不认为自己还能赢下比赛。如果连你自己都放弃了,那么最后一丝机会也将消失在温布尔登的天空之中。
达文波特再一次破掉了我的发球局,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拿下了第一盘比赛的胜利。在第二盘的开始阶段,她再次破掉了我的发球局,在我下一个发球局摇摇欲坠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小插曲。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来到了绝境,在先丢一盘的情况下,第二盘又被破发。这时上天再次帮助了我,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比赛暂停了,看起来中断的时间不会很短。从前我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自己还不熟悉接下来的流程。当雨很大的时候,你需要快速离开球场,因为场地工作人员要迅速地用防水布把球场盖上,防止草地被水淹没。但是当时我没有想到这些事情,我慢悠悠地走向球员座椅,慢慢地拿起网球包,嘴里哼着音乐,对周围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当时在我的脑子里,这里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也要回家了。当我抬起头时,前面大约有二十个手里拖着防水布的男子在直视着我,现在一定还可以找到这张图片。既然他们所有人都恶狠狠地盯着我看,那我也不能示弱,“你们有什么事吗?”
当我回到更衣室后,我接受了这场比赛即将失败的结果,心中的绝望让位于欢乐,现在我是这个星球上最快乐的人。为什么呢?因为这里的一切都结束了,我已经超额完成了在赛事开始前制定的目标。在我的心里,现在已经踏上了回家的飞机。我要求为肌肉按摩,然后躺在更衣室的桌子上闭上了眼睛,按摩师为我按摩腿部的肌肉。然后我吃了一块椰蓉巧克力,它真的非常好吃。雨点敲打着屋顶,我坐在一把椅子上读书。当时我在想:“明天的机票订好了吗?是的。酒店旁边有没有商店让我去买点东西从而缓解输球的不快呢?是的!”
随后天空放晴,云销雨霁。我来到了体育馆再次热身,在这里的跑步机上跑步。在热身之后,你只有几分钟的时间来和教练交流,时间很短。我和父亲、教练一起站在体育场的外面,雨水从屋顶上滴落在地。我的教练先打破了僵局,他没有给我太多技战术方面上的帮助,他的建议很简单:“你要把球回到对面的球场上去,我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方式,不管球的质量如何,你回过去就好了。你要尽可能让她多打一拍网球,把回合拉长,这样她才会有犯错的机会。你要让她怀疑自己。她在更衣室里已经呆了两个小时了,这段时间她在想什么?可能是‘我要闯进温布尔登的决赛了。’如果她真的这么想,那么接下来她只能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你会放弃这个机会吗?把球都给击到网带另外一侧,我不关心你是怎么把球回过去的,你只需要让她多打一拍。你还需要尝试放小球,还要时不时来到网前。如果她在两个小时里一直在想决赛的事,她肯定承受不住接下来的压力。”
我教练说完之后就走开了,接下来是我和父亲的时间。他在朝我笑着,不仅仅是微笑,而是大笑。
“你为什么发笑?”我问道。
他说:“因为我知道你肯定能赢下来这场比赛,这令我很开心。”
这可能是我第一次在比赛开始前听到父亲如此诡异的笑声,这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我问他:“你疯了吗?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可能会赢下这场比赛?”
尤里说:“因为它已经发生了,昨天晚上我在梦中看到了,我认为那不仅仅是一场梦,在梦里你不仅赢下了这场比赛,你还赢下了温网的冠军。”
他抓住我的胳膊,凝视着我的双眼,在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坚定,对我说:“玛莎,我相信你肯定会赢的。就现在,上场吧!”
“真的吗?”
“你要相信我。上场去赢下比赛吧!”
“如果你真的认为我能赢,那为什么刚才你一直在场上看我的比赛呢?”
“看女儿的比赛也不可以吗?走吧,快点去吧,就像我们刚才说的一样,去战胜达文波特。”
对此我哭笑不得,但这的确对我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在这之前,我认为自己毫无获胜的可能,甚至在离开球场之前就已经失败了,而这时,我开始相信如果自己能鼓起勇气,那么胜负尚未可知。(来源:网球之家 作者:Maria Sharapova 编译: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