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 不带走一片云彩

在民国,徐志摩是公认的情圣,与他有关系的女人,国内的有张幼仪、林徽因、陆小曼、凌叔华、韩湘眉,据说国外的还有赛珍珠、史沫特莱等。其中前三位与他纠缠最深,被无数人演绎至今,百年来不知赚取了多少的叹息与眼泪。正因为如此,徐志摩的诗坛领袖地位被低估了,以新诗的成就而论,至今也是无人可以企及的,哪怕是新月社里的胡适、梁实秋、闻一多及邵洵美。比如这首《赠日本女郎》: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

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沙扬娜拉。

1897年1月5日,徐志摩出生于浙江省海宁县硖石镇,本名徐章垿,由于拗口,在1918年赴美之前,父亲徐申如为他改名叫志摩,因为徐志摩小时候有一位僧人为他摩头灌顶,预言此子将来必成大器。徐家为当地首富,开有酱园、丝绸庄、发电厂,还跟人合股开了裕通钱庄。徐家不仅有钱,还有人脉。沈钧儒是徐志摩的表叔,金庸是徐志摩的表弟,徐志摩还有个外甥女多年后成名,叫琼瑶。

父亲望子成龙,自然希望独子学经济继承家业,生母钱氏与祖母则像爱惜眼珠子一样爱护他。徐志摩五岁启蒙,聪明异常,但是不受管束,好发问,经常一个人跑去森林里玩。1907年,他进了开智学堂,几乎门门功课第一,文章写得尤其好。随后上了杭州府中,年年当级长,结交了郁达夫等铁哥们儿,在校刊上发表了《论小说与社会之关系》一文,这是他的第一篇作品。此时,徐志摩受梁启超影响很大,认为“人生最大的使命是制造翅膀”。

徐志摩的第二任妻子陆小曼

一次,浙江都督府秘书张公权巡视各校,发现学员徐志摩太优秀了,回家族与大哥张君励一商量,决定为妹妹张幼仪去徐家提亲。徐申如自然满口答应,让十八岁的儿子回老家成亲。虽说张幼仪线条甚美、秀外慧中,“学霸”徐志摩还是不甘心受人摆布。第一次看到张幼仪的照片时,徐志摩就撇着嘴说:“乡下土包子!”洞房花烛夜,他压根就没进门,第二天才被家人强扭了一回瓜。不久,徐志摩上天津读北洋大学去了。

不久,北洋法科并入了北大。徐志摩在那里如鱼得水,除了钻研法学,还攻读日文、法文、政治学,以及中外文学,燃起对文学的浓厚兴趣。像徐志摩这样的“高富帅”,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他结识了很多名流才俊。在大舅哥的引介下,徐志摩正式拜梁启超为师,举行了隆重的拜师礼。

1918年8月,徐志摩赴美留学,进入美国克拉克大学历史系,后来转至哥伦比亚大学读经济。在美国待了两年,拿到了学士与硕士学位。徐志摩对罗素很感兴趣,1920年9月去英国,进入伦敦政治经济学院,随后在狄更生的介绍下进了剑桥大学。可能是由于家里经商吧,徐志摩很善于结交名人。有回拜访哈代,人家不题词、不合影,连一杯茶都欠乏。但徐志摩还是求哈代送给他点纪念品,哈代便随手摘了几朵花给他。当然也有欣赏徐志摩的,比如另一位大腕狄金森。

这时,徐志摩的忘年交林长民来伦敦了,他俩相差二十一岁,却无话不谈,甚至分扮男女通信。不过,这次老林带来了自己十七岁的闺女。徐志摩与林徽因相差七岁,一个是潇洒倜傥的风流才子,一个是才貌双绝的窈窕淑女,乍然相逢,或谈天说地,或携手相舞,渐生情愫。徐志摩的诗情也汹涌起来,最早的是一首长诗《草上的露珠儿》,极具代表性的则是那首《雪花的快乐》: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飞扬,飞扬,飞扬,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张幼仪也赶来了。据张幼仪回忆,徐志摩经常去一家理发店,其实不是剪头发,而是等林徽因的来信。当张幼仪怀上第二个孩子时,徐志摩非常烦躁,坚持要她打掉。她说可能会死人的,徐答:“还有人因为坐火车死掉的呢,难道你看人家不坐火车了吗?”无奈之下,张幼仪只得投奔在柏林的二哥,生下了孩子,等再见徐志摩时,却收到一份离婚协议,据说这也是中国第一份离婚协议。

1922年3月,张幼仪同意离婚,并入读裴斯塔洛齐学院,攻读幼儿教育专业,回国后创办云裳公司,并主政上海女子储蓄银行。徐申如对儿子怒不可遏,断绝了经济往来,把张幼仪收为养女,还给了娘仨一份家产,并一直由张幼仪照顾着。晚年,张幼仪在台湾策划编辑了《徐志摩全集》,表示如果奉献算是一种爱的话,她应该是最爱徐志摩的了。

这厢闹得天翻地覆,那厢林徽因不辞而别,悄然地回国了。平心而论,林徽因当时确实为徐志摩情窦初开,但两人并没有实质性的关系。后来,父亲去世,林徽因选择梁家也是应有之义。唯其如此,她才特别珍惜和徐志摩的这份感情。徐志摩乘飞机失事后,她将一块残片随身带了一辈子。“摩因”之恋,受益的还是世人。徐志摩写了不少代表作,比如《再别康桥》,比如1926年5月所作的《偶然》: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离婚不久,徐志摩赶回了北京,眼见林徽因已与梁思成谈婚论嫁,那叫一个不得劲儿。不过,失落归失落,他依旧如一块牛皮糖赖在两人面前,像一盏闪亮的灯泡。梁思成没辙了,就在约会的快雪堂门口用法文写了一块牌子:“情人不愿受干扰。”令老徐悻悻而去。

后来,泰戈尔访华,成为文化界头等大事,徐志摩与林徽因随奉左右,跟着出尽了风头,媒体又是“金童玉女”又是“岁寒三友”地报道,搞得梁启超都毫无办法,抓紧时间把两个孩子送到美国读书了事。

徐志摩无愧于“情圣”雅号,写道:“我将在茫茫人海中,寻找我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1923年春,徐志摩在北京办起了俱乐部,搞戏剧、办灯会,聚集了很多文人,出于对泰戈尔《新月》的敬仰,取名“新月社”。同时,他与胡适、陈西滢等创办《现代诗评》周刊,出任北京大学教授。编刊期间,徐志摩与罗尔纲都住在胡适家里。据罗回忆,徐志摩整天都在屋里工作,傅斯年他们来打麻将,他看都不看。一次散步,遇到一位老年女乞丐,徐志摩问寒问暖,把兜里的钱都掏给了她。

泰戈尔访华时,徐志摩、林徽因陪伴左右。

徐志摩的女哥们儿很多,比如凌叔华,死后的日记就保管在她那儿,林徽因闹了多次才要去了一部分。不过该来的总归要来,这位“绝代佳人”叫陆小曼,家世显赫,她本人也是交际场四大名媛之一,漂亮、任性、西洋范儿十足。陆小曼学过油画,又改国画,也写过小说和剧本。她的老公叫王赓,美国西点军校毕业,军界牛人一枚,他本来委托徐志摩帮自己陪陪小曼,谁知道赔了夫人又折兵。

徐志摩、陆小曼成天划船、跳舞、吟诗作赋,很快陷入恋爱风波。这个新闻实在太劲爆了,顿时成了娱乐头条。还好王赓大度厚道,没有闹出大事情。即使如此,徐志摩也顶住了天大的压力,1925年2月发表了那首《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

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

容不得恋爱,容不得恋爱!

披散你的满头发,

赤露你的一双脚;

跟着我来,我的恋爱,

抛弃这个世界

殉我们的恋爱!

我拉着你的手,

爱,你跟着我走;

听凭荆棘把我们的脚心刺透,

听凭冰雹劈破我们的头,

你跟着我走,

我拉着你的手,

逃出了牢笼,恢复我们的自由!

跟着我来,

我的恋爱!

人间已经掉落在我们的后背,——

看呀,这不是白茫茫的大海?

白茫茫的大海,

白茫茫的大海,

无边的自由,我与你与恋爱!

顺着我的指头看,

那天边一小星的蓝——

那是一座岛,岛上有青草,

鲜花,美丽的走兽与飞鸟;

快上这轻快的小艇,

去到那理想的天庭——

恋爱,欢欣,自由——

辞别了人间,永远!

1926年10月3日是七夕,徐志摩和陆小曼结婚。证婚人梁启超说:“徐志摩,你这个人心性浮躁,以至于学无所成。做学问不成,做人更是失败,你离婚再娶就是用情不专的证明。我希望这是你们两人最后一次结婚!”徐志摩十分尴尬,小声求道:“请恩师不要再讲下去,顾全弟子一点面子吧!”

1927年春,新月社的主要成员阴差阳错地聚集到上海。徐志摩与陆小曼四处奔走联络,与闻一多、胡适、邵洵美、梁实秋、张禹九等在上海环龙路环龙别墅办了新月书店,由胡适任董事长,新月派一时间名满江湖。两人婚后生活幸福,有了小曼的助力,徐志摩的诗歌产量惊人,接连发表了《志摩的诗》《翡冷翠的一夜》和《猛虎集》等。

只是陆小曼仍改不掉奢侈的作风,花费无度,甚至吸食鸦片。家中十四个用人、经常高朋满座的排场,徐志摩实在难以承受。徐家不肯帮忙,富少徐志摩只好四处奔波,兼任多家大学的教授职位,仅1931年上半年就在南北飞了八个来回,虽说收入不薄,却还远远不够,说起来真像某种惩罚,更是一种悲哀。

徐志摩题字

1931年11月19日早八点,徐志摩搭乘中国航空公司“济南”号邮政飞机,由南京北上,去参加当天晚上林徽因在北平协和小礼堂举办的中国建筑艺术演讲会。飞机在济南南部遇大雾而撞上开山,机上人员全部遇难,徐志摩年仅三十四岁。此时,全世界都忘了那些飞短流长,只有诗人仿佛在天上吟哦: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甘心做一条水草!

……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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