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天津《乐谱上的《风》 --我的唱片之三十一》作者:申力 主播:喜洋洋
Mid-Autumn Festival
作者:申力
主播:喜洋洋
编辑:小鹿
▲ 躬逢盛世,共迎美好
乐谱上的《风》
--我的唱片之三十一
寒风,一九三二年巴黎冬夜的悲风刺骨,把枯黄的梧桐树叶子摔打在冼星海脸上,抛在他蓬乱的头发上,钻进他黑大衣的破洞里,寒风无情地嘲弄着这个瘦小的异国青年,冼星海挟着小提琴,拖着疲惫的双腿,蜷缩着脖子,吃力地踏着雪走进租赁的黑暗住所,爬上七层的阁楼,扑进鸽子笼似的小房间,放下为了祖国的音乐事业,勤学苦练的小提琴,从衣兜里用手掏出一把冰冷的硬币,狠狠地抛在地上,整个身子扑在床上,忍不住把在咖啡馆受侮的眼泪,从深陷的眼窝里流了出来,他痛苦地呜咽着。
哭声渐渐变成凄泣,眼泪带出了辛酸的回忆:祖国啊,星海为了你的音乐事业,远离了你,在异国他乡想念着你,你却不能庇护远在异国的孩子,让你的孩子在重压下稍稍喘口气。
冼星海仿佛又回到他当杂工的饭店,他饿瘪了肚子,一碗菜汤捧在手上,他眼神发呆,还在想着巴黎歌剧院首席提琴师的指导,滚热的汤烫了手也没有感觉,老板娘哼了一声,用餐的客人在桌上敲着刀叉,他才醒悟过来,赶紧把菜汤送上,转身到厨房存放提琴的地方,取出提琴与弱音器,飞快地运指拉出刚想到的一首曲子,厨师走来揪起他的耳朵,他只得放下提琴,端起盘子,摇摇晃晃爬上楼梯,脑袋里象一窝蜂在嗡嗡响,他饿昏了,累昏了,一跤摔倒,老板娘气得大骂,把头上流着血的冼星海赶出了餐厅大门……
冼星海又想到,在浴池当佣人,不懂当地规则,冒犯了客人,被解雇,向有钱的中国留学生借钱,叩不开门,有四双铮亮的皮鞋摆在门口,鞋尖冲着他,顿时感到受了侮辱,扭头便走,昏到在巴黎街头。
他为了生命和心爱的音乐,向提琴家奥别多菲尔学琴,向爱日-加隆教授学和声、赋格,向拉卑先生学指挥,学习是免费的,吃饭却要靠自己去奔走,冼星海忍受屈辱,红着脸,低着头到咖啡馆拉提琴,双手捧着一个盘子,到一个阔绰的中国留学生面前乞求,那个阔绰的中国留学生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把一把硬币,一个啤酒瓶子向他脸上摔打过去,还满口的骂道:“心肝儿,乞丐,给你,全给你,真给中国人丢脸。” 这就是刚刚发生在咖啡馆的悲惨事件,冼星海的脸颊还火一样发烧。
刺骨的寒风,从窗洞里钻进来,在冼星海周围直呼叫,拂得身边的小提琴的琴弦嗡嗡作响,一声干咳,房东太太肥胖的身躯从门框里挤进来,向冼星海下了最后通谍,再不交房租,就请你去坐班房,他咽下了屈侮的泪,下了床,趴在地上,把刚才发泄怒火抛在地上的硬币,拾了起来,交给了房东太太手里,房东太太走了,风却不肯离去,掀动了放在床边的乐谱,“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这声音如洞箫呜咽,撞击他的心灵,很弱很轻,突然拉长了音调,断断续续,喑哑低回,是谁在长哭之后悲愤地歌唱。
这曲调,正是冼星海自己脑海里浮现的乐思,一如狂风里的游丝,时隐时伏,扑朔迷离,他眼睛一亮,努力扑捉这转瞬即逝的曲调,屋外,风更加强暴地打击着摇摇欲坠的房屋,袭击着寒冷的他,昏暗的煤油灯在风的肆虐下,挣扎着,还是熄灭了……一刹那,风雨飘摇的祖国,人生的苦、辣、辛、酸随着暴虐的风,涌上心头,冼星海的心在颤抖,手在颤抖,脑海里贮满了的乐思,清晰了,变成了愤怒的呼号:“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冼星海顾不得疲乏,赶忙点起油灯,此刻,五线谱上,用音符连起的风,已经不是自然的单纯摹拟,是积压在心头的千愁百感的总暴发,是动乱的祖国和个人的命运交织在一起,化成心血的浪涛,涌到笔尖,凭借杜甫的古诗与音乐的翅膀在黑夜中翱翔,长泣如歌,长歌当哭,冼星海的泪水打湿了音符,他的笔下,不,他的血化成了五线谱,一个女高音在唱道:“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仗自叹息……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油彻……”写到这里,疲乏的他,停住了手中的笔,伫立在窗前;风,累乏了,无力地在窗外萦转,西天残月如眉,东边浮云的边缘,露出若有若无的一线乳白色,冼星海看到了启明星,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又扶案,把一个海市蜃楼般的美妙理想,谱在了纸上,让充满幻想的小提琴、长笛、用美妙如薄雾轻纱的音色,托起漂亮透明的女高音:“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乐曲终止了,冼星海闭上眼睛,让心平静下来,他写出了掠过祖国大地的悲风,感到自己的辛酸、孤单、悲忿的心情,有了些安慰,可是,他看着乐谱,感到惶恐,乐谱甚至连作曲法、技巧,都没有仔细推敲,没有章法……他忘记了艺术家的慎重和矜持,寄给了巴黎一家音乐杂志。
冼星海万万没想到,他的这首名为《风》的小提琴交响乐,在巴黎广播了,风靡了整个巴黎,巴黎的新闻记者到小阁楼采访他,报刊杂志刊登了冼星海的照片,为受苦的祖国争了一口气,让世人看到了祖国的骄傲,后来,在巴黎音乐学院高级作曲班的考场上,冼星海的《风》又一次震撼了教授们的心灵,号称近代贝多芬的法国国家学院会员保罗-刁客教授打量着这个黧黑的中国青年,为发现一个伟大作曲家而高兴,录取了冼星海,并说:你可以大胆的提出任何需求。
录取了,冼星海闭了一会眼睛,静了静神,这时肚子咕咕地叫,提醒他,现在需要吃的东西,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教授又问他一句,需要什么,你就说吧。
冼星海用微弱彷佛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只要饭票……
什么,教授惊呆了,难道这么好的音乐作品,只能换饭票。
是的,为了明天,冼星海只有填饱了肚子,全身心的为振兴祖国的音乐事业谱写出更多更好的音乐作品。
听,三十年代,中国大地的风,凄凄惨惨,草拂之而变色,木遭之而叶脱,凛冽萧瑟,吹在祖国的大地上,寒了劳苦大众的心,吹冷了海外游子爱国的心……
看,冼星海似乎刚从卷地黄风、漫天沙石中走来,满是风尘,宽阔前额下深嵌的眼睛,神色平和而深沉,他嘴角一翘,含着微笑,好像在说:今天,北京的风是暖和的……
是的,听冼星海的《风》,感到沉重,压抑,也感到振奋,今天,北京的和风吹暖了全国,冼星海的《风》随着唱针越飘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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