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缺的摊位‖文/初见叶里

空缺的摊位

“嘀嘀嘀……”夺命追魂的闹钟声响迫使我从床上跳了下来,带着几分困意简单洗漱过后便连忙带上前晚收拾好的行李走上返乡的归程。目的地还是几年前的地铁站,下车看到那个熟悉的地铁站时的我情不自禁地惊叹到这里日新月异般的变化速度,但又看到前些年那位刘大叔曾摆过的摊位依然如故就连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凹痕都是那么熟悉。任由秋风阵阵,吹不散一直那个空缺的摊位。想必再过几分钟那位东北大叔就来了吧,我倒是期待着能上去跟他唠嗑几句解解困。然而熟悉的身影迟迟未出现在那片寂寥的空地上,在我模糊的视线中迎面走来的是另外一副新面孔。
凌晨的洛杉矶我没见过,但凌晨的广州,我一直没敢忘过。记得那年进入深秋的广东,只有在凌晨的时候才感觉出来,这个城市并没有被雾水侵泡过,但依旧有种湿冷的感觉,算跟秋天沾得上边吧毕竟温度还是降下来了些许。记得那个凌晨,我是要送女朋友到白云机场去的。荷包羞涩,我们为了节省开支又害怕赶不上飞机,所以我们在路线规划上,是要坐一半的地铁去的,所以我们选择离机场较近的地铁口下车,站在石墩旁等地铁运营。
刚下车的时候,正好有一位大叔悠哉悠哉地拉着一辆餐车出来,看他走路姿势有些许踉跄使得车上的锅碗瓢盆跟着他晃了几下哐当哐当的,倒是有种莫名的年代感,街道上三两行人,给这深秋添加了几份生气。他把车摆在地铁口旁边,为了不堵路口,还挪了几遍位置。我和女朋友正连忙下车与滴滴司机道谢后便在地铁口旁等了起来。我瞟了一眼大叔,看他就穿一件纯灰色的上衣,连裤子也是纯灰色的,还有点皱巴巴的,放眼看去感觉就是穿一套睡衣就出来了。大叔个子挺高,看着那壮实的身躯倒是挺硬朗。他头戴着一顶农夫草帽,显得稍微有点别致。他不慌不忙的收拾着餐车,做好与地铁站同时开门营业的准备工作。旁边的一对老夫妻跟大叔唠嗑了起来,大叔一开腔,我便知道他那是东北的口音。我的新兵班长是东北人,我不会记错这个口音,莫名的熟悉,也带有几分无端的亲切感。女朋友靠在我的肩膀上眯着眼歇息,我便在一旁听着大叔他们唠嗑。
入秋的凌晨倒是有几分寒意,我们穿着多都赶得上跟包子似的,暖和了,又未免有些困意,女朋友靠着我打起瞌睡来。我抱着她,心想着辛苦她大老远的赶着回安徽的事情。那时自己也有点犯困,但没敢睡,脑袋就开始游离了。没过一会儿,我听到大叔他们谈起了退休的事情。正好我也有养老金的事情要处理,索性就听听他们能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是大有裨益的......在他们的唠嗑中,那位大叔姓刘至于多少岁也没听他们提到太多。“我再干五年就退休喽。”刘大叔悠哉地说道。老大爷一面疑问地看向刘大叔:“你六零后的吗?看着不像啊?”刘大叔一边收拾餐车一边回答老大爷:“嗐,我这全半身都是钢板,医生说我还有十年时间哩...”“你这么严重,是出了什么事吗?”“这前几年出了车祸,老婆又在那会儿跟我闹离婚,孩子都跟她了,保险公司现在不给我买保险了,现在只能就是做五年,往后休息五年......”听到这里,我莫名的感慨了起来。女朋友突然抬起头看着我说:“事实就是这样的,保险公司不会再给出过重大事故的人买保的。”我突然有点哭笑不得,但是看着女朋友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苦涩又似懂非懂。我缓了过来跟女朋友说“其实...”她看着我,那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期待着什么。两眼对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心里只想着,这也可能是他选择的另外一种态度吧。我向女朋友提议到这位刘大叔的摊子上买点早餐,没成想三言两语便使我们聊了起来。后来我总是觉得那个大叔其实也没有办法去做太多的改变,无论是回老家去央求妻子和孩子们回到身边还是回到那场事故前,都是不可实现的事情。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对这痛苦的现实,接受凄苦的余生。他说他跟朋友借了钱,孤身一人来到这里打算像年轻人那样拼搏一番,重新年轻一回。他身上的穿着打扮就如他那望眼欲穿的拮据生活那般,准时从城中村里幽暗的小巷道推着餐车出来,因为身体里的钢板使得他总会踉跄几步。他习以为常的踉跄,起初也让他痛恨自己为何如此不堪,他也有想过用酒精来麻醉自己,那时他的朋友一直在他身旁给他鼓励有时又痛骂他自甘堕落成这般模样。谁成想正当他意气风发时转眼间就要面对妻离子散的痛苦,跌宕起伏的命运使得他也曾痛恨生活为何对他如此不幸。他曾选择过堕落下去,但他的至亲好友一直没有放弃他,他心存感激却又不得不接受自己对他们毫无帮助,甚至是累赘。每晚夜深人静时,他都会呆滞在窗台上看着远处的黑暗,多么渴望能一死了之长眠于他热爱的土地之下。住在老家旧房的他并没有像医生护士嘱咐的那样规律起居,与此相比他更愿意将那难吃又昂贵的药物搁置一旁任由灰尘淹没,度日如年的他怎能安稳入睡,于是他选择将自己灌得半醉整天醉醺醺得度日,这样他就感觉不到太多的疼痛与凄苦。冬日寒风凌厉,他身上的钢板总会在他沉睡时带来难以忍受的刺痛,刺骨的寒风似乎让他赖以生存的钢板变成了累赘。每次的疼痛都会让他痛不欲生,刺痛感即将吞噬他整个活人那般,即使咬紧牙关坚持下来后他也无法改变深受伤后病魔折磨他的痛苦,他只能在剧痛过后拿条毛巾擦去身上的冷汗。后来,他也开始慢慢说服自己,时日不多的余生为何要以酒精麻醉自己来度过。他看着挂在墙上的全家福,他心底瞬间掀起惊涛骇浪,难言的眼泪涌出他的眼眶,划过他的鱼尾纹倾流而下。看着以往幸福的生活,心有不甘的他便偏执了起来。他得对自己的命运负责,说服自己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期待……
我敬佩他的魄力与胆量,面对如此艰难的日子他却能绝处逢生,依旧能活成自己的方式。我环顾四周,赶来乘车的旅客越来越多。其实芸芸众生中我们又何尝不是这样,都在与现实苦苦争斗,为的就是活成自己的样子。秋风萧瑟,吹过我们不堪的过往,感慨这世间一切都是如此艰难,更感叹到生命的精彩纷呈远比绽放的花海美丽动人。
后来我再次与这个地铁站相约,而那个摊位的主人却是一个年过四十的大妈,那是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却是不曾了解的故事。我未曾想到,这个摊位其实是一直空缺的,它不曾属于任何人却因所有人来将它的作用表现出来,周围的人不同的故事,那个摊位一直空缺着,等着久经风霜的人来将它暂时填满,使它再次成为名副其实的摊位。相信那年遇见的刘大叔早早完成自己的夙愿离开了这个摊位,而我依旧站在那个饱经风霜的石墩旁,看着它那坑坑洼洼的表面正如熟悉而又陌生的摊位那般写满了人来人往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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