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群 | 似水流年
光阴流逝,
岁月无言,
蓦然回首已是桑榆暮景。
在不经意的瞬间,
童真往事,
历历在目,
触动着内心深处的柔软。
在生命的原点,
有我永久的挂牵、思念。
一条清澈小河依村而过,
它没有繁华喧闹,
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
被葱绿的树木遮掩。
那青砖土坯的农舍,
老牛车水的园田。
参天的堤柳,
浅浅的河滩,
爬满豆角秧的篱笆墙,
树冠如盖的杜梨树,
构成一幅唯美画卷。
追逐流失的岁月,
那厚重的屋门,
锈迹斑斑的门环,
风箱、灶台、水缸、案板,
是农舍最时髦的装扮。
从屋顶垂下的勾喽上,
吊着盛饽饽的竹篮。
铺着苇席的土炕,
占去房间大半。
纸糊的窗棂
习惯留一个‘猫道眼’。
冬天的屋门挂着保暖的‘稿荐’。
爷爷的火镰,
在黎明前闪着火花。
奶奶老掉牙的童谣,
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矮矮的方桌放在炕上吃饭,
长者盘腿依被摞,
晚辈服侍挎炕沿。
老榆古槐上,
知了站在高枝上悠闲地唱歌,
柴草垛下猪拱鸡刨,
增添了农家院的活力与浪漫。
生意人总是打破村中的寂静。
“锯盆锯碗”的吆喝,有板有眼,
“榆皮面儿”的叫买,字正腔圆。
“嘣嘣薄儿”“泥娃娃”玩出孩子们的纯真。
“雪花膏”“零啂子”抹出少女的容颜。
庄稼人的日子,
清淡如水,
朴实简单。
村中的大事小情,
村干部拿上拔火筒站在高房上大喊,
寂静的夜晚乡亲们都能听得见。
高粱红色的庄稼汉,
光着脊梁,
赤着脚板,
粗布褂缠在腰间。
一勺凉水下肚,
半天的疲劳轻松一半。
端起一碗山药苤茢粥,
坐在大门外的石头上吃个香甜。
临街的大门洞内,
一架大轮子占去半边。
那年代,
这是纺织必备的大型设备,
卷起的纱线五彩斑斓。
对面坐北朝南的小门楼前,
是村中最热闹的地方,
串村的生意人都选择这里叫卖摆摊。
“卖泥娃娃的”推车挑担,
“白沟的”画帖、印版、玻璃球样样俱全。
‘剃头匠’给老汉剃头刮脸,
‘货郎挑’让主妇挑针选线。
拄拐杖的老者依墙微闭双眼,
长长的烟袋冒着缕缕青烟。
糖果摊前,
带孩子的母亲把一颗糖咬成两半,
来平息哭喊着争抢糖果的老二老三。
妇人们忙里偷闲,
在这里张家长李家短的拉家常,
劳作之余的庄稼汉,
高葫芦大嗓天南地北的侃。
贫穷的日子
挡不住孩子们快乐的童年
搭老鴰窝、弹球、扇花帖,
跳房子、打瓦、玩木楞转。
晚饭后聚集在老槐树下的麦秸垛边,
等待卖豆腐脑的老爷爷的出现。
缠着他讲笑话,
那低沉的嗓门绘声绘色,
恐怖的故事,
能把你吓出一身冷汗。
冬天的夜晚,
挤在村南念过书的老爷爷低矮的房屋里,
等待老爷爷“咳咳”两声后
在油灯下念《小五义》《三侠剑》。
街心的石碾旁,
女孩们坐在地上“抓子儿”
在有节奏的念词中,
五颗用瓦片裁成的“子儿”,
变着花样的在手中跳动。
把不规则的棱角磨得圆又圆。
顽皮的男孩们,
曾在碾盘上和泥玩儿‘叩锅叩底’,
或聚在一起摔泥印印版。
惹来长辈们的呵斥和追赶,
‘碾盘哪能玩泥巴,妈拉个巴子的光捣蛋!
转着圈的讨人嫌!’
村南的芦苇坑是孩子们的乐园,
春挖芦笋、
夏编芦笛,
“老婆子纫针”并不多见
折粗壮的芦苇最适合仿做一杆唱戏的马鞭,
坑沿的“益母草”
方形的枝干,
无根的“菟丝子”
金黄耀眼。
最费脑筋的是
攀爬植物的藤蔓都是逆时针旋转。
村边一口苦水井,
用整块石头雕凿的环形井沿,
绳索的勒痕深深浅浅。
劳作归来的人们在这冲凉饮牲口,
主妇们在井旁的柳树下洗洗涮涮。
“那伸向井口的枝干
最适合‘猴子倒挂捞月亮’”
我敢说这是我童年最富想象的“高见”。
岁月流转,
星移物换,
把这一切湮没在历史长河,
悄无声息的走远。
现存的二三处老宅,
依然饱含着当年的情感,
诉说着渐渐淡去的悲欢。
很多时候我傻傻的站立村头,
往昔的村貌似曾浮现,
地方没变,
景物已不是当年。
广厦千间取代着篱笆独院,
“吃了?”的招呼声已是那么遥远。
韶光不在回首曾经的片段,
从尘封记忆的时光里
寻找那时的你,那时的我。
感叹这无情的岁月,
似水的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