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毅——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
文/48团学兵张居毅
昨夜我又梦见了母亲,梦见我背着母亲走在一条宽阔的道路上,周围空旷无人。正走着,前面突然出现一条河,我准备背着母亲过河,这时天就要亮了,我预感到母亲要离开,我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拼命喊着:“妈,您别走,您别走,”可无论我如何哭喊,背上的母亲还是离去了……
梦醒时,泪水已经湿透了枕巾。
母亲去世已经有整整十六年了,可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母亲。我永远忘不了二OO四年四月十八日清晨,天刚亮,就接到姐姐电话,姐呜咽着告诉我:“咱妈去世了,”姐说她半夜还看见母亲起夜上卫生间,可早上去叫母亲吃早饭时,才发现母亲已在睡梦中溘然长逝了……
电话这边的我,早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记得春节去杨凌时看到母亲身体尚好,谁曾想不到三个月,母亲竟然去了,想到母亲临终前没能见上一面,想到从今后母子天人永隔,再无相见之日,真是肝肠寸断,心如刀割。
心碎的日子里,如烟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
我们老家在宁夏固原,母亲和父亲成亲后,留在老家,而父亲远赴陕西读书。一九四五年,父亲从西北农学院毕业,并留校工作。次年,母亲被父亲从老家接到了西北农学院的所在地——杨凌。我们姐弟三人,都是在杨凌出生的。
一九五六年父亲调到省农林厅畜牧局工作,我们全家也由杨凌迁到西安。父亲原本身体就不好,到西安后更是每况愈下,经常住院,而此时母亲既要照顾父亲,还要照看我们姐弟三人,真是难为她了。
可谁知更大的苦难却在等着她,一九五九年九月的一天,父亲因肺气肿撒手人寰,那一年,姐姐十一岁,哥哥不到九岁,我则刚刚六岁,我们家的天塌了。
父亲在世时身体不好,母亲为了照顾父亲及我们姐弟三个,一直没有出去工作,父亲去世后,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断了,全家人的生计成了问题。为此,父亲生前所在单位答应给我们每月补助十二元,可全家四口人,这样的补助只能是杯水车薪。此时,一家人的生活重担,都压在母亲一个人身上。
为了我们姐弟三人,母亲在街道上看管过自来水,帮人带过小孩,糊过信封。后来又和街道上的同龄人一起,创业办起了纸盒厂,靠着微薄的工资收入勉强度日。每天晚上,劳累了一天的母亲,还在微弱的灯光下,为我们做鞋袜,缝补衣裳。从父亲去世到一九七O年姐姐及我参加工作,我是目睹着母亲怎样一步步熬过了这四千多个极其艰难的日日夜夜。这十一年间,她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裳,没有去饭馆吃过饭。为了将我们姐弟三人抚养长大,母亲历经沧桑,吃尽了苦。
母亲自小思想开放,上世纪二十年代,我们老家有缠足的习俗,母亲小的时候也无一例外地被姥姥缠足,可白天裹,到了晚上,她就偷偷地解开,任凭姥姥如何责怪,仍然不改初衷,在老家,她是这个年龄段唯一大脚的女人,虽然被同村人议论,指责,她也不放在心上。也是幸亏了她当初的坚持,要不然就会给日后在西安的工作生活带来麻烦。
中年的母亲好学上进,在老家时,母亲大字不识一个,后来到了杨凌,在父亲的帮助下,她学完了小学全部课程,晚年时,经常看到母亲戴着老花镜读书看报,她老人家有时候看小说入迷,竟然忘记了吃饭。
母亲虽然个头不高,看似柔弱,却有着骨子里的坚强。父亲去世时,当时的农林厅畜牧局人事部门极力动员母亲,让我们一家回固原老家,可是母亲坚决不同意,她坚持要一个人担起全家生活重担。当时我们在老家已经没有了直系亲属,又正值三年自然灾害,回去后,全家人的生存都是问题。多亏了母亲的坚强和担当,否则也就没有我们的今天。
一九七O年我初中毕业,正赶上三线建设需要人,我和要好的同学都报了名。临走的那天,母亲说她不舒服就不去送我了。后从哥哥的口中得知,我离开家的那天,母亲独自一人躲在家中伤心流泪,整整难过了一个星期,自我走后一直牵挂着我。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我们还是去修建有着危险的襄渝铁路。
当年姐姐学校毕业后,分配去了青海工作,哥哥在六八年响应祖国号召上山下乡去了陇县,而我则奔赴陕南三线建设工地。我们姐弟三人相继离开,家中就只留下孤单寂寞的母亲。可我当时年轻,离开家时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些,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内疚和自责。
在修建襄渝铁路时,母亲每次来信,总是不厌其烦地嘱咐我在施工中千万注意安全,不要劳累过度,发的津贴不必寄家,给自己买点好吃的,殷殷之情溢于言表。当母亲从其他同学家长那里得知了我们经常吃不饱饭后,从她那每月二十七斤半的口粮中,源源不断地给我寄来了炒面和各种吃的,还有粮票,才使我在那最艰难的日子里少饿肚子。
母亲退休后,一直靠着她微薄的退休工资生活,可她从不需要我们的接济。当哥哥和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后,都是母亲帮着带的,这期间,她在宝鸡和西安两地来回奔波,照看着孙子、孙女,直到他们上了幼儿园。
晚年母亲是在杨凌度过的,是姐姐一家照顾着母亲。母亲当初从老家出来,同父亲在杨凌生活了十年,她非常怀念这段日子。在杨凌安度晚年,似乎冥冥之中,也是上天的安排。是母亲的豁达大度,对生活乐观,让她在经历了大半辈子的艰难困苦中活到了近九十岁的高龄。
可每每想到,母亲独自一人在极端艰难的情况下,将我们姐弟三人抚养成人,我却没有在母亲晚年时把她接到身边,去照顾她,去报答她的养育之恩,一直心怀愧疚!如今我们苦尽甘来,日子好了,母亲却永远地去了。
然而,这十六年来,我总觉得母亲还在杨凌西北农大的小院里,倚门翘首盼望着我的到来……
尚若母亲在天有灵,我想对她说:如果有来生,我们还做母子。
个人简历:张居毅 男 生于一九五三年八月,中共党员,一九七三年八月参加三线建设,为五八四八部队学兵四连战士。
一九七三年三线退场,先后在西安市第四医院、西安市美术广告公司、市卫生局劳司等单位工作至退休。
责任编辑: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