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玉 | 低到尘埃的愿
低到尘埃的愿
◎朱成玉
在报纸上看到一个以捡垃圾为生的老人,在冬天里瑟瑟发抖,在桥下搭个窝棚勉强过冬。与别人不同的是,他每晚睡觉前都会看两小时的书,还不忘写写字。附近的人说他是个“文化人”,他自己说,读书让自己感觉到充实。他靠捡垃圾每个月能有4百多元的收入,就这点钱,他还省吃俭用买了一些书,看过的书他当宝贝一样的藏着,可攒了一麻袋的书还是被盗贼给偷去当垃圾给卖掉了。他心疼不已,他以后就把书藏到自己的枕头下。
谈起新年的愿望,他说了三个,一是希望自己不要生病。二是希望天气快点暖和起来。
第三个愿望是每天都能有书读。
听着让人心酸,这低得不能再低的愿望,你们许过吗?
路过一个工地,几个民工吃完饭,聚在一起打牌,每个人面前堆着一堆面值很小的角币。“要是每月给我们发两倍的工资,那我们打牌就不是现在这样缩头缩尾了。”
“是啊是啊,那就妥妥的了。”
在东北,人们爱说“妥了”,那是一种心灵满足后的肯定。就是给生命放了一张舒适的床,生命跟着熨帖了。知足是一种境界,口袋里只有5元钱,妥了,那就吃4元钱的“大餐”——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炸酱面。剩下的一元给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小乞丐,他已经给路人行了无数个礼,却还没有“开张”;没钱坐车去上班,妥了,那就骑自行车或者跑着去,正好这个年龄该减肥了。
人的心永远想去山那边看上一眼。并非为了明白,也非为了征服。人的心总在远方:财富、权力、名声,以及许多,人常常会忘记当下。殊不知,回到自己的生活,一样可以精彩。简单如一的生命,也可以是那根最优美的琴弦,上面沾满快乐而炫目的音符。
听着那几个民工畅快的笑声,我想这何尝不是一种生的境界,简简单单的向往,踏实而天真,温暖着社会你死我活的残酷。
我曾经听过一个人和一个智障患者的对话:
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啊?
当皇帝。
当皇帝为了什么啊?
穿龙袍。
还有呢?
吃馅饼!
乍一听,这大概是天底下最奢侈的愿望了,可是听到最后,你会发现,这份愿还是最低的,因为在他的智慧里,当一个皇帝的好处就是可以穿龙袍,吃馅饼。看吧,还有比这更简单的皇帝吗?
人世间有多少愿望,在旁人看来触手可及,可于他们却是奢侈的。比如一个贫困山区的孩子,他的愿望是在假期多编几个土篮卖掉,有了学费就可以继续上学了;比如一个拾荒的老人,他的愿望是明天早上可以第一个去占领那个富人区的垃圾箱;比如一个乞丐,他的愿望是今夜不要下雨,因为窝棚盖被风刮掉了;比如一个流浪汉,他的愿望是冬天再迟一天来,缩在墙根儿再多取一天阳光的暖;比如两头相爱的猪抢食吃,彼此希望明天早上自己的重量超过对方而被宰杀,那样就可以让对方苟活下来;比如一个车辙里的两尾鱼,希望能再吐出一点唾液给对方,以求延长一秒此生的幸福……
当年,有记者问及侯宝林为什么要说相声时,他说,最主要原因是“饿”。而说相声之初的愿望根本没有诸如当大师之类那么高远,他的愿望就是每天都能让家人吃饱饭;苏轼写过“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无灾无难,便是他对孩子的愿望;安德烈问他的母亲龙应台:“如果将来我成为一个普通的人,你会失望吗?”龙应台告诉他的儿子:对我最重要的,不是你有否成就,而是你是否快乐;朋友在新年短信里说,不祝愿我飞得有多高,只祝愿我飞得不那么累……这些很低很低的愿里,藏着很深很深的爱。
忽然想起自己一个个简朴的生日和一张张亲人的脸。那很低很低的愿的蛋糕里,不是一样插着很饱满的蜡烛吗?
【号外】
这篇文章被选作黑龙江省绥化市2017年中考现代文阅读试题,家有初中生的玉米们,抓紧来做做这道题吧,去网上搜索一下原题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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