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山脚下我的家
旗山脚下我的家
文/王群丰
正是山头集市日,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而我却似乎与喧嚣的市声绝缘,我的双足把我带向村庄深处!
➤ 是谁守着千年的家园?
石块垒成的老墙脚上,布满了些墨绿或斑白的苔藓,墙缝间偶尔可见几片碎碗片,似乎诉说着昔日这小巷子里曾经有过的炊烟袅袅,乡亲们的家长里短。墙脚上冒了些湿,天气有些闷,难道要下雨了吗?对了,过长道地的尽头有一长方形的水井,每当大雨来临前,井边都会冒出些水来,现在是不是也是这样?走,去看看!
井四边光滑有许多小凹坑的石块上果有密密的水依附着,是要下雨了吗?抬头望是蓝蓝的天,倒映在一动不动的井水里,扔一颗小石子下去,咚的一声荡起一阵涟漪,似乎与井边的那根光滑发灰的厚石条,一起诉说着这儿的曾经过往。
都搬出去了,留下它们默默地守卫着这一片古朴。
➤ 老房子的思念
折过井,又过一条小弄堂,片刻到尽头,几株苎麻正在墙缝中挺出硬朗的身子。
记得小时候在这边玩耍,它们就已经存在了,想不到孤独并没有让它们消沉,它们依然把自己的生命展现得蓬蓬勃勃。
老外婆住过的房子就在这几棵老苎麻的前头,是一座两层石木结构的四合院子。老外婆走了,最后坚守这座四合院的人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岁月的一页页翻过——走了。这座曾经与表兄妹,隔壁玩伴一起嬉闹的院子倒塌了,见了天!老房子也是摇摇欲坠,真是奇怪,为什么不住人的老房子就会倒掉呢?难道是它们见主人走了,是思念?是伤心?抑或是孤独?它们就这样老了,倒了。
➤ 在这里邂逅少年杰作
老房子外墙是一页石窗,更为斑驳风化,甚至可以取下几小片碎石屑来,石窗的上方生出几块瓦片,是用来挡雨流水用的。有一块瓦缺了一个角。看到它,我不禁笑了起来,这不是我的杰作吗?
曾经与表妹打赌,她说我跳起来够不着瓦片,我说能,便跳起来刚好够得,但把半块瓦片给拉断了,这半瓦片没有更换,一直留着,留到了现在,好像一直在等我这个顽皮的小主人。
➤ 种竹的小舅你在何方?
一阵热风吹来,房后传来沙沙作响——那是一片竹林,似乎在呼唤着一个人,我的小舅,是他种下的几棵竹,后来他因病而去,二十多年了,而他种下的几棵竹却长成了密密一片。
➤ 老榆树下的童趣
绕竹林而过是一斜坡,斜坡一直通到山那边,山那边是片片田野,这一带的世代父老就是通过这条斜坡绕山而过,在自己的田地上耕织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
走上斜坡,地势渐高,有一颗老榆树从石头缝中斜生而出,树干粗壮而半边镂空,田螺似的疙瘩布满了树干底部,人可以直接走上去,说起老榆树,原先在庙头井东南侧也有一颗,也是布满着疙瘩,据老辈人讲,这两棵榆树自打他们小时候起,就是这个样子,只是可惜现在这两棵见证历史的老榆树都没有了,甚是遗憾!
这是这棵斜生的老榆树周围就有许多趣事。薜荔的藤枝缠绕在老榆树枝条间,底下张望就好像是这颗树生出了许多胖胖的果子,悬挂着,引诱着我们向他靠近。
还有许多甲虫趴在树上,但这吓不倒我们这群勇敢的农家少年。
现在想起来,捉甲虫摘薜荔果其实也简单。走上树干即可,但必须要避开许多的“毛毛虫”。被长满了棕色细毛的虫子碰了一下,倒还好,痒感不久便会消失,但被那种草绿色的长着坚刺的虫子触到了,那可糟了,奇痒难忍并伴有刺痛,去抓挠,更是钻心的痛痒,全身都有起鸡皮疙瘩,用风油精,清凉油涂抹无济于事,痛痒要持续好几天才能消除。这些困难根本吓不倒我们,取一些塑料袋,瓶子、筷子之类的,走上树干,用筷子夹住毛毛虫放进袋子,瓶子里,远远地扔掉!捉了甲虫,用一根细线轻轻地系在宅的颈部,捏着线的一头,一抛,甲虫便会飞起来,嗡嗡作响,我们一边跑,一边拉线,任凭它乱飞。
薜荔果,俗称“椪蓬”,剥开绿绿的果体,有乳白色的汁液渗出,舔了一下,有些麻,不能吃!
老榆树对面有两棵并生的棕榈树,每当暮春之时,树梢上挂满了团团棕榈包,结实的籽从包衣内爆出来,树太高,不好爬,想了办法,用一根长竹棒,一端系上镰刀,伸上去割下来,这玩意儿不得吃,纯粹是为了玩,抛来抛去的。有一次,我和表妹几个在棕榈树下玩“过家家”游戏。东过来也想我伙,我不肯,这家伙拿了棕榈包砸过来,砸在表妹身上,表妹哭了。东见状还一个劲儿地站着傻笑,我火了,捡起棕榈包扔了回去,他一闪身,没打着。“嘻——,没打着!”东嘻皮笑脸的。我把此事告诉了五叔,五叔只此我大三岁,他找到东说,大家互相找一些人,晚饭后用棕榈包干一仗!
➤ 棕榈树下的战争
匆匆扒了饭,便跑了出去,五叔已经在门口等我了。
“干嘛去?”母亲大声问我。
“与叔玩去,”来不及等待母亲回音。我们两个人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弄堂口已经聚集七八个人了,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着四、五个棕榈包,也不知他们从哪儿搞来的。战场就选在那棵老榆树一带,我怀着兴奋紧张的心情与叔他们一口气跑到了目的地。东一伙也有七、八个人,也早就准备好了“炸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五叔一见他们便挥手开打,打他个措手不及!棕包雨在我们双方飞来划去,战斗甚为激烈,一直打到夜幕降临。终究东那帮人的年龄比五叔他们要小几岁,有几个比我还要小,渐渐地败下阵来,逃散了,我们胜利了,便又到山岗上去庆祝战争的胜利。月,渐渐地爬了上来,银亮的光撒在山脚下的河面上,波光粼粼……
➤ 柿子树下我们的乐园
棕榈树旁是一棵高高大大的柿子树,每当秋末,柿子树上挂满了只只黄色的柿子,远远看去好像是只只小灯笼随风晃荡,诱惑着我们。人小,爬不了粗大的树干,办法总是有的。与我干了一仗的东早就和好了,是他想出了一个大胆可行的方案,搓一条足够长的稻草绳,首尾相连,套在脚上,爬上去,有两只篮子,先在一个篮子的挎上系上一条长长地绳子,带上去。爬到足够高,东靠着树杈,尔后把一个篮子拎了上去,可以随心所欲地采摘令人垂涎滴的柿子了。片刻工夫,摘满了一篮,小心地放下来,我在下面接,解开绳子,又系又一个空篮子上。东在树上挪了挪位置,又把空篮子拎上去,不久又放下满满地硕果。
我们一人篮,各自回家。刚采摘的柿子不能吃,涩口,取火柴或其它一些细棒,插进柿子里露一点外面,再把柿子埋到稻谷下,让它们自然成熟,才好吃。满满地一篮柿子把一个“七石缸”的谷面下都埋得密密实实。隔一两天去挖出几个捏捏看,几次三番,终于尝到了那柿子的滑爽甘甜。后来时间长,也就忘了,母亲扒谷去碾米,谷间尽是些发软变红了的柿子,让她哭笑不得。
只是可惜,曾经给我们无穷乐趣的老榆树、棕榈树、柿子树都不见了,留下的只是些乱石杂草、藤蔓,差不多认不出这个地方了,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 亲爱的松山里,别来无恙乎?
再向上走,走到“松山里”向下看,那不是我出生的地方吗?我没有爬过乱石堆下去再看,怕又引起伤感。今年正月初三,带妻儿去看过一次,记忆中的痕迹只是依稀可辨,陌生的树木、枯藤、老草掩没了曾经的亲切。拍了好几张照片,我只是让妻儿知道,这儿就是我出生长大的大地方。一九九六年,当年茅草房还在,葡萄树还在,水井还在,景物依然,也曾拍了照片,带到在山东临沂开家具厂的叔叔看。叔叔看了以后,竟红着眼睛,说:“这个地方一辈子都忘不掉!”是啊,无论我们身在何处,总是忘不了自己的家,总是能够深情地记起!
过“松山里”继续向前,是一条窄窄的山路,这条山路,我们当人叫“矮岭”,是老榆树那边的山坡的延伸。说它矮,其实是一条悬崖峭壁上的一条山路。在这条“矮岭”上,祖母曾经与她的“姊妹”晃动着瘦弱的身子,从“黄泥坑”担着水过来。如今,她已经去世二十五年,她的担水老妹依旧健在。这位阿婆喜欢抽烟,打我小时候记事起,她便夹着纸烟,送嘴边一口一口地吸,手指黄黄瘦瘦的。今年正月碰到过她,依旧是一口一口地吸,手指染成了焦黄,皮包骨头,愈发的瘦小,衣服就好像罩在她身上一般。我叫了她,并给她一包烟,她很感动,噙着泪水,又向我回忆起当年与我的祖母,她的老姐一起担水,田间干活的情景,我十分清晰地记得,祖母去世时,她茶饭不思,流着泪,一个劲地呼唤着:姊妹,姊妹,众人无不动容,她们有着深厚地姐妹情谊!
那条“矮岭”上也有父亲让我和妹妹坐在竹篓里从田野担着回家,我也很清晰地记得,我坐在外侧的竹篓里,就在悬崖上晃荡,当时根本不知什么叫害怕,现在回想起来,万一绳子断了怎么办?下边就是悬崖呐!
➤ 黄泥坑里抓鱼乐
说起“黄泥坑”就在这条矮岭走过,是一座东西狭窄的水坑,坑边的泥呈黄色,故名“黄泥坑”。水清澈、甘甜、不见底。有一次,是夏天,在黄泥坑外侧的大水潭里挖到一只河蚌,拿到黄泥坑边清洗,洗后把河蚌放在水边。突出奇想,都说这儿水深,到底有多深?于是慢慢地顺着石阶而下,石阶很滑,小心翼翼地迈下三个台阶,水已经到腰部,又很冷,便放弃了这次试探,毕竟安全第一嘛!刚上来,却见那只河蚌伸出了肉块蠕动着,一条粗大的鳝鱼正爬上岸来,我心花怒放,也很冷静,没有即刻动手抓它。慢慢地把河蚌向上挪了挪,大鳝鱼刚张开大口,到嘴边的肉又突然远离,有些不爽也不死心,又向上爬,快到蚌肉边,又重新张开大嘴,我耐着性子,忍住笑,又把河蚌向上移,鳝鱼那个火啊!又奋力爬过来,几次三番,终于把它整个身子引到岸上来,好家伙,足足有一米长!此时它离水边有好几米了,这下由不得它了。马上耙了一捧泥沙,抹在鳝鱼身上,爷爷对我讲对,鳝鱼体滑,直接抓,不好抓,给它抹上灰或干泥沙,便好抓了。这不,刚刚咬住蚌肉的大鳝鱼一下子被沙灰裹了身子,翻卷起来,它越翻卷,泥沙裹得便越多,双手紧紧握着它,很沉。一路向家狂奔,等我安顿好大鳝鱼,才猛然想起还要上学。赶到学校,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罚站了大半个小时!表面老实的样子,心里想着家里的那条大鳝鱼心里那个乐啊!
说起鳝鱼,不得不说四叔、五叔他们每当油菜快结籽时,把蚯蚓穿在细竹丝杆上,有环节的一头朝外,夜里会发光,可以引诱鳝鱼,泥鳅等前来自投罗网。竹丝杆装进黄鳝篓时,塞住篓口,篓底有一倒口,活物只进而不得出。傍晚到田野水沟里放篓,次日天不亮更起身去收篓,码在竹架上,收完担回家。我早就等着他们回来,看他们从篓里倒出鳝鱼、泥鳅等活物,有时候也会倒出几条水蛇,这玩意肚皮花里斑斓,比毛毛虫还要让人毛骨悚然,但叔叔他们不怕,捡起来扔掉,只是可惜,现在这些活物基本见不着了。
“黄泥坑”还有一个美丽动听的传说,此处本是一座山体,古时有一天牛带犁下凡,在此处犁头突然下沉,天牛便带犁犁了一条深沟,形成一坑,有水冒出,水质甘甜供村民饮用。这当然是个传说。但黄泥坑水的甘甜清澈却是不争的事实。
黄泥坑外有一水潭,就是我挖出那只大河蚌的水潭。潭面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夏季有满塘荷花盛开,香气随风四处飘散并有许多鱼在荷叶下游来游去,父亲是个捕鱼能手,据他自己讲,在他年青时,在这个水潭里一人斗另外三兄弟抢捉鱼,父亲一会儿一条,一会儿一条放背后的棉花篓里。
那三兄弟仅仅屈指可数的几条,急了,用屁股坐鱼,更是没有。父亲满篓大笑而归。
还有一次更是神奇,他到现在这个佳田绿色学校东侧的田地上去干活,在一段水坑里看见有密密水泡冒出,他断定有大收获!于是回家担了一双空水桶赶回去。在此段水域的两端用泥巴拦住,水桶泼水于外,水位渐渐降低,有密密麻麻的鳗鱼在翻滚。父亲乐开了化,尽情地抓,不一会儿满满地两大水桶,风风火火地担回了家,也不见得累!尔后索性拉上手拉车,再放几只水桶,大竹篓再去,据他讲那一次一共满满地装了7个水桶(竹篓的鳗鱼,父亲家里人多,那么多的鳗鱼也是不可能一下子享受完的,奶奶和太婆俩人把这些鳗鱼腌晒成鳗鲞,整整吃了一年多!
这两件事是我听他亲口讲的,但以下的两件事确是我亲身经历,认为老父的捉鱼水平确定非同一般!
我,七八岁光景,父亲与一个大湖人在佳田绿色学校对面的一个水潭里车水捉鱼,只见父亲双手向内归拢,一出水面便有一条鱼收获,放入背后的棉花篓里。不一会儿他已经是满满地一大篓,那个大湖人却是小半篓而已。他自己捉好了鱼,又帮那个人捉。两个人满满地两大篓,倒在二叔家走廊上分,父亲把大一些的鱼给他,我心想凭什么啊?清晰地记得有一条半大不小的黑鱼,也给了他。我可不乐意,拿了回来,那人只是笑笑……
还有一次,父亲带我和妹妹到石塘峡桔地去干活。快到山后深塘,碰到他的一位朋友,那人大叫:“XX,山后深塘那边有许多鱼,有好多人在抓呢!我也抓了几条,你看……”他拎起用狗尾巴草穿着的两条鲤鱼来。父亲一听立刻来了兴致,急急地向那边赶。远远地看见有一排人站在塘岸边。看了一下情况,塘深岸高,不好下水,便用松毛丝耙勾鱼,对准一条,不理旁边的几条,就这么一勾,但有一条鱼被勾上岸,一下勾了七八条,其他人只是以羡慕的眼光看。
➤ 山后深塘的神奇
山后深塘就在太平塘以北的一个闸门外,塘深又处在山头山后背,故有此名。山后深塘再向北,便是我们村的桔地了。小时候父亲经常带我去那边干活。有一次,深秋的傍晚,有些冷,有一人来我家找父亲商量工作上的事,神色有些紧张,母亲便叫我带他到石塘峡去找父亲。当时,我刚刚学会骑自行车,是那种永久牌大型的自行车,当时人还不够高,屁股跨座在三角档上的,我在前面飞驰,那人在后面跟。暮色降临,有雾弥漫,寂寥无声,唯自行车的转动摩擦声响。渐渐地那人与我拉开了距离,我回头张望,不见他的人影,半路上碰到父亲回家,向他报告了情况,一同回家,路上仍不见那人。后来才得知,大雾飘飘,暮色浓郁,四处一片寂静,心虚先返回我家等。靠!这么胆小,还搞什么革命工作呢?想当年俺爷爷带七八个人,别几枝步枪,乘机帆船到下洋涂对面的满山剿匪,红着脸,大喝一声:“缴枪不杀!”拉动枪栓,随行的几个人也纷纷举枪瞄准,那些个土匪吓得忙举手投降呢!
➤ 太平塘的神奇
太平塘就在黄泥坑的外侧,一条宽宽的河。她的名称来历可有一段美丽的传说呢:
相传好几百年前,我村突发牛瘟病,耕牛纷纷倒下,兽医束手无策,村民心疼不已。牛,就是他们的生命啊!有一次,一个村民把关在牛栏里的病牛拉出去晒太阳,牛有气无力地走,走到此处,牛突然喘着气,艰难地走过去,低下脖子喝起水来。咕噜,咕噜喝了个饱,自从这头牛喝了这儿的水之后,神奇发生了,瘟病竟然好了!此事一传十,十传百,人们纷纷把病牛牵到这儿来喝水,不能行走的,打水回去喂牛喝下去,从此牛瘟病消失,农事太平,故名“太平塘”。
出自太平塘的鱼,肉质特别肥嫩,滑爽鲜美。
每当油茶花结籽的时节,最好是来一场雷雨,塘水满了。此时用夹网,从煌言塘沿岸一直向太平塘行进,走一段路停下,撒下网,两根竹棒向内划动,举起网,大都有一些鱼在网里跳跃。有些人动作娴熟,能够用竹棒划出优美的弧度,这动作就很有艺术性的了。也有的用废弃的粗孔蚊帐,剪下一块四角见方的,十字形竹片互相交叉,与蚊帐四角相接,交叉点又有一根竹棒相连。在蚊帐底,撒一些沾了菜籽油的米糠,放入水中,一个一个地排过去。稍等片刻,举起竹棒来,蚊帐布渐渐露出水面,哇,那些个河虾、小鱼一个劲儿地在帐底活蹦乱跳呢!这,我也玩过,想起来吃还是捞取来得有趣呢,因为这是一个获得的过程。
盛夏,走过太平塘,有风掠过塘面,携着青草气息的细细水丝扑在脸上、身上,清凉了一身,让人心旷神怡!偶尔鲢鱼跃出水面,倘若河面上有大片水草浮动,鱼落在水草上,下河游过去捡了鱼便是。
➤ 河鲜海鲜箩筐装
河里的鱼虾丰富,海里的物产也毫不逊色!每当黄鱼繁殖季节,下洋涂那边便会传来黄鱼的“咕咕”叫声,整个村在沉沐在南来的海风,清晰可听。我们生产队有两条大渔船的,一次捕了鱼回到岸边,船老大托人带信来叫社员带工具去运鱼。当时父亲也就十来岁的样子,也随队伍出发了。大人们有用竹篓担的,有用手拉车拉的。他跟在队伍的后面,担了两条大鮸鱼,很沉,鱼尾巴搭在地上,一直拖到生产队。广场上倒上鱼,一大堆,社员过来分鱼,什么大黄鱼、大鲈鱼、大鮸鱼、大带鱼,应有尽有!现在哪有这种景况哦!
太平塘南侧的塘面更大,放一个足球场那是绰绰有余的。此处再向内延伸至山头庙前,统称煌言塘。相传是抗倭抗清名将张苍水(字煌言)屯兵我村时所筑,为了纪念他,便叫煌言塘。据宗苗叔讲,前几年,河道清於时,挖到过石板,阶梯状排到十分明显,有人拍了照片留存,只是可惜未做进一步地挖掘、考古。在山头市场那边叫“塘岸头下”,故名思义,那儿以前就在海塘埠头的下方。由此看来,是不是可以说,山头村以前曾是大海一片,山头山仅仅是一个小岛呢?
➤ 听大佬讲故事
山头庙,曾是张苍水屯兵我村时的“司令部”,他就在这儿指挥练兵,围海造田。走进庙内,似乎又回到了儿时,往事历历在目。
每当夏季的中年,惬意的南风吹来,许多男女老少聚在庙内聊天乘凉,置庙外白花花的太阳于不顾。
我的太公,辈份大,德高望重,人称“大佬公”。他见人聚集得差不多了,便脱了外衣露出一只青灰色的肚兜,光着膀子,用拐杖掂了掂石板地,慢条斯理地开讲了:“来,来,来……”这语调与《西游记》里的那一集:孙悟空变成一老道士调侃金角大王,银角大王派出的两个小鬼的语调一模一样。
于是,老人家身前左右围了大半个圈。他开始了他的“戏话”,讲得最多的是冯水,任小青打土匪又当土匪的故事,还有《三国》、《水浒》。他识字不多,但对这两部小说故事却能娓娓道来。有时候他也讲些“灵异”的故事,讲到精彩高潮处还会自个儿配音,听得人们起鸡皮疙瘩,幸亏是白天呢!哈……
讲完了,他便一挥拐杖,说:“该干活的干活去,小孩回家去!”
小孩才不回家呢!捉迷藏游戏又紧锣密鼓地上演了。庙内堆积着许多稻草、麦杆、菜籽杆等,这些堆积物正是我们理想的藏身之所呢!太公见我也在玩,一个劲儿地在我后头跟着,“要当心哦,要当心哦”,不停地督促。我才不管他呢,只顾自己玩,这不,一不不心滑到草垛的缝隙里去了,夹住动弹不得,太公急了,指挥一群小孩,扒开稻草把我解救了出来,老人家举起拐杖,好像要打我的样子,我一转身又跑了,还做着鬼脸,令他哭笑不得。
➤ 后记
从山头庙出来,天愈发的闷,碰到了宗苗叔。
“峰,夜里到阿叔这边来聊天——想当年你还送我一本书呢”,他热情向我邀请。大概是十七八年前吧,我送他一本叫做《中华姓氏寻根》的书,他老是把这件事挂在嘴上,他也像我的太公一样,满肚子的人文典故,篇篇故事,文中一些地名来历也是他告诉我的。
“一定来”!我说。
晚饭后,隐约听到几声雷,天边聚拢了些乌黑的云,一场雷雨似乎不可避免。宗苗叔早就准备了茶、水果。而后我们两代人开聊,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才起身告辞,而他一再挽留——
一阵闪亮,紧接着一声响雷投下,继尔大雨如注,不得回。“你看,你要走,天要留你了,哈……阿叔这儿也没有伞。”我们于是继续聊斋。
房外,就是田野,清新的空气带着泥土青草的香扑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蛙声此起彼伏,忽然就想到南宋辛弃疾的一首词来:……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前。星呢?
出门,抬头望天,那可不是七八个星,是满天星斗,像爆米花似的撒在黝黑雨后透明的天幕上,互相调皮眨眼相望,似乎也在享受着这一片夜的宁静。
我真有一种融入到大自然间的感觉,似孤独,似虚无,似飘渺,超凡了,脱俗了……
作者简介:
王群丰:笔名沙锅井,生于70年代,宁海长街人,世纪画廊廊主。
□图片:世纪画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