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意不依言——哲思的拐点

作者|杨世珍

在现实生活或识读认知中,不乏依言不依意的例子,其表现为偏离了事物的本质,流落在语言文字表面,语言文字成了认知障碍。语言文字虽然是人们明了事理的载体,但仅停留在形式逻辑上或者字面意思上,谬误就在所难免了。比如,有一家长让孩子去马路对面商铺卖火柴,孩子临出门家长嘱咐道,过马路时,等车过去你再过,孩子答应着就出门了,过了很长时间,孩子回来了,说没买到火柴,问其原因,孩子说等到现在也没有车过马路。从字面意思看,孩子没错。从家长嘱咐孩子过马路的初衷理解,是要求孩子过马路注意交通安全。孩子的行为就是依言不依意的活教材。

读字外意听话外音,意在个中、音在弦外。如有的人不看颜色,不长眼劲,说做不合时宜,自找没趣。子曰:“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而有的人就心有灵犀,能用心教(或交流)、可心心相印。如赵州茶,只有情景中人当下可知但不可说,不然,赵州就不用卖关子。再如“无事频频唤小玉,为使檀郎闻其声”这句艳诗,小姐和她的丫鬟小玉所在的不远处,有小姐的情人“檀郎”,小姐没有什么事,不断地使唤丫鬟小玉,从表面看其目的是让情人听到她的声音,感知到她的所在。更深层次的表达有什么,暗喻约会?私奔?……不可而知,只有他俩知道。

法,非法,非非法。语出《金刚经》,从形式逻辑分析,非非法就是法,是对“非法”的否定,又回到了原点。其实,非非法并没有回到原点,是一种新的法相。《金刚经》的核心思想就是“无住于相”和“无所住而生其心”。它要求人们破除一切法相,一切非法相,以及在破相过程中产生的新的心相——非非法相。达到破无可破,彻底无碍的境界,即空境。空是有和无的统一体,空有不二。就象硬币是有反正面的,不会有单面的硬币。

赵朴初,本不是赵朴初,是名赵朴初。是《金刚经》句式,这是当年毛泽东接见赵朴初时说的,并问赵朴初,这是不是“否定之否定”,赵朴初笑而不答,因为说“是”就伤了理子,说“不是”就伤了面子。用形式逻辑和唯物辩证思维的观点分析,是先肯定了,然后否定又否定。实际禅理是排除对“真我”的干扰,进一步的肯定“我”的本来面目。这有点“白马非马”的味道,类似名家的名实论,但有天壤之别。

籍白茅无咎。语出《易经》“大过”卦之初爻,系词:初六,籍用白茅,无咎。子曰:“苟错诸地而可矣。籍之用茅,何咎之有,慎之至也。夫茅之为物薄而用可重也。慎斯术……”在上古白茅是稀缺神圣之物,有专门为王室上贡白茅的诸侯国,曾因没及时足量上贡白茅被灭国。这与祭祀有关,王室在冬至举行郊祭来祭天,冬至这个节气是至阴后阳气开始登场,配十二消息卦“复”卦(地、雷),复卦是从纯阴坤卦(六爻全是阴爻)变来的,是人们常说的一阳初生,阳气开始回升。复卦的初爻是阳爻,其它五爻都是阴爻。天行健代表着阳刚之性,所以这时节正适宜祭天。开始是用玄酒(清水)作供品,古人认为用祭器盛着玄酒,可使天融其内,能通神。后来,用白茅捆扎起来过滤浑浊的发酵米酒,而成玄酒,再在玄酒里放入郁金香,就成了鬯(也有说用郁金香草酿黑黍过滤而成),用鬯祭天神就显得更郑重虔诚。当时没有制造烧酒的蒸馏工艺,白茅的产地产量又有局限,白茅的作用和价值就凸显出来了,《诗经·召南》就有“白茅包之”“白茅纯束”等诗句。如孔子所言,祭祀时,将祭品放在地上就行,由于敬畏而虔诚谨慎,再在地上铺上白茅草,还有什么过失和愧对呢。籍白茅无咎的言外之意是要人们谨慎做人处事,不然就会咎由自取。按字面意思好像随便撒把茅草就解决了问题,谬也。

依言还是依意,还是既依言又依意,不是智能、智力范畴,而是智慧。智能是反映人们对事物自身的大小、多少、远近、快慢、利害等表征判断,智慧是在智能判断基础上更加全面的价值认同。如当今社会浮躁的背后是社会焦虑,是人们患得患失,贪得无厌,追求利益最大化等。从人生历程和社会发展的趋向作全息评价,多就一定好吗?大就一定好吗?快就一定好吗?是否可以在智慧的光环下作全息关照。

当今中国的教育界也不缺乏“大家”,他们起码有妙笔生花的文笔,或口若悬河的口才。若把他们的著述、讲座或演讲报告,用依意不依言来淘洗再挤去水份,就剩不下多少新的“教育玩意儿”了。

2020年6月6日于潍坊八中

——本文刊载于2020年《北海道》夏季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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