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刘静丨小说/谁可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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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静：1972年出生。喜欢户外运动，喜欢用心歌唱，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垣曲县作家协会会员，有多篇作品发表于网络，部分作品发表在《舜乡》杂志。
谁可相依 刘静
一
婚姻，对柳叶而言就是恶梦的开始。
结婚时，两家条件都不好，因为是自由恋爱，柳叶天真地以为只要两个人一起努力，生活总会好起来的；如果是游手好闲，即使守着父母给的家业，也会坐吃山空。
柳叶怀了身孕，婚后便办理了息工手续，每月一百多元工资。那几年单位效益不好，丈夫陈家耀上班也就三百多元钱，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家耀的妹妹家凤还在上学。柳叶把领的工资省下来给家凤买衣服、鞋子、交学费。逛街看到适合婆婆穿的好看衣服，也不忘买给婆婆尽一份孝心。经常是到了月底，兜里就空空瘪瘪了。
眼看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上了，柳叶很想买一件宽松舒适又漂亮的孕妇裙。但摸摸兜里剩下的一点钱，想着家里日子的窘迫，她毅然打消了这奢望。为了省钱，柳叶花十块钱买了一块素雅的棉绸布，自己动手裁了，在家用缝纫机做了件孕妇裙，也没锁边，和弟弟给的一件有米老鼠图案的宽大的白背心换着穿。后来，又花了六块钱买了一双塑料托鞋，就那样一直穿到进产房。
二
儿子顺利出生了。因为是顺产，三天就出院回家了。柳叶还没来得及体会做母亲的幸福和喜悦，就被猝不及防地推向了痛不欲生的深渊……
第七天，妈妈来看柳叶和儿子。正赶上婆婆做好面条端上来。婆婆把碗放在床头的桌子上，斜眼问了声妈妈：“来啦？”，然后转身出屋了。
柳叶看了看那碗面，皱了皱眉。
柳叶妈看了看屋外，低声说:“你从小就不爱吃面条，这下让你天天吃面条，受不了也得忍着点，出了月子就好了。对了，炖鸡汤了吗？坐月子得喝鸡汤补补身子的。”
柳叶怯怯地小声说：“没有。”
婆婆在外屋怪腔怪调地接话说：“要吃鸡你去买嘛，我家可没钱！吃不起鸡!”
妈妈没有言语，但柳叶看到妈眼里闪烁的泪花花，硬是强咽回了肚里去。
“唉！我生你那会，是困难年月哦，吃不上啥，现在都啥年代了，唉……回头我做了好吃的，让你弟给你送来。”
妈妈难过地走了。
妈妈刚走，婆婆就从外屋冲进来，声色俱厉地说：“你妈来说那话是啥意思？我家里就这条件，本身你比我儿子大，我就不愿意，你俩铁了心，为了我儿子，我认了，按我们当地的风俗习惯，闺女生娃，娘家都是拿三千块钱，还有小被子小褥子，还有几身棉衣裳，你妈给你拿啥了，啊？我还没挑理呢，你妈倒还挑上理了!”
柳叶有点被婆婆的阵势吓到，怯懦地解释说：“我……我妈来拿了五百。我老家不是咱本地的，她……她不清楚咱们这里风俗。”
不料，婆婆竟疯打着自己的脸，嚎啕大哭起来:“娃他爹呀！你早早死了，不受罪了。我还咋活哩呀？儿子不听话，娶个这媳妇，我可受够气了，我也不活了。”
柳叶彻底地懵了。最可怕的是她还没回过神来，一直在那个房间玩游戏的丈夫家耀冲进来，一把将她从床上拽下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拳脚相加的暴打。
生了孩子仅仅七天的柳叶，脑袋是懵的，眼前是黑的，心里死灰一般的空芜。她蜷缩在墙角，万念俱灰。
所有的思维都是混乱、麻木、空洞的。柳叶挣扎着起来，抱着儿子，那个出生只有七天的儿子，那样柔嫩的一个小生命，柳叶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簌簌地滑落。她泪眼婆娑地搂着儿子，亲着儿子，心想：“我要离开！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些魔兽！”她踉踉跄跄地抱着儿子向屋外走去。
柳叶像一片叶子似的被家耀拽了回来：“把我儿子留下，要走你自己走!”
婆婆在旁边恶言相加：“别拦她，让她抱着孩子滚！结婚半年就生娃，谁知道孩子是谁的？”
小姑子家凤也在一旁煽风点火，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式说：“不要脸，找不下男人，来勾引我哥！”
柳叶悲痛欲绝地嚎啕大哭：“我跟全世界的男人都上过床!谁知道孩子是谁的？你当你儿子就是弱智白痴，是吧?娶一个都不知道怀了谁的孩子的女人，是吧？”
那一瞬间，魔由心生，柳叶就想把孩子掐死，自己再一头撞死!柳叶真的崩溃到歇斯底里的临界点，一头撞在墙上昏死过去。
懵懵中，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游丝一样的声音——“丫头！这辈子我不能照顾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地活着!”
那是初恋的声音。他得了白血病，临终前柳叶手心的温度再也握不暖那锥心刺骨的冰凉。恋人的身体在自己怀里慢慢僵冷的感觉让柳叶的一颗心像被摘掉了似的空芜。但是恋人深情难舍的叮咛却永远刻在柳叶的心上。
柳叶像是被那个遥远的声音唤醒，四周一片漆黑，她不知道自己在冰冷的地板上昏过去多久。家耀一家人居然这般无情，置她的生死于不顾。柳叶的心碎成片，残破不堪。她挣扎着爬起来，沿着墙壁摸索着打开房间的灯。儿子很安静地睡着。柳叶爬上床去，抱着儿子无声地流泪、流泪，不停地流泪。
坐月子的时光漫长得仿佛几个世纪。天知道，整整一个月，柳叶每顿饭都是白水煮面条，两个荷包蛋。柳叶长那么大没挨过饿，生一回孩子，坐一回月子，受虐挨打不说，天天饿得前心贴后心。家里实在也没有预备什么可以随时充饥的食物。有时忍不住夜里悄悄起来找块干巴馒头，倒碗开水泡着吃一顿。
婆婆不准柳叶多吃，说对胃不好。每次妈妈派弟弟送来的鸡汤、猪蹄汤，她只许柳叶喝几口，而且反复地追问柳叶喝了汤有没有肚子疼。她很奇怪地嘟囔说柳叶怎么会安然无恙。这让柳叶很反感。她觉得婆婆很滑稽，像个跳梁小丑。她知道这是婆婆在为自己不煲鸡汤而找的堂而皇之的理由。说来也怪，月子里，柳叶挨打生气，每天挨饿，奶水却依然充足。柳叶暗想，是不该儿子受那份没娘奶吃的罪哟!
终于熬到满月，可以回妈妈家了。柳叶的饭量大得惊人，一顿饭狼吞虎咽两大碗。她看到妈妈的眼里泛起了泪花。柳叶怕妈难过，骗她说婆婆炖过鸡汤给她喝了，三天两头就是炖肉，吃得撑死了，把胃都撑大了，所以，饭量也就大了。
此后奶孩子的一年多时间里，柳叶总是在妈妈家一住就是半个月、二十天。她觉得这里才是温暖的家。
三
柳叶很容易或者说更愿意原谅与包容别人的过错，却不知道善意的忍让为今后十几年的婚姻生活打下了更加嘲讽、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不幸的伏笔。
恪守传统情感信条的柳叶虽然心凉却似乎并没死心，她始终抱着一丝幻想，幻想着以德报怨，努力用心去经营这个所谓的“家”。
孩子几个月大，柳叶在娘家住得多，知道夫家没钱，妹妹又上学，她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傻傻地把工资本交给了婆婆，由她支配家用。柳叶心想夫家就家耀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婆婆手头宽裕了不是一样要贴补儿子的嘛。就这样，柳叶每个月口袋里只揣十来块钱，日子过得依然紧紧巴巴。
儿子就要一岁了，花钱的地方多了。柳叶想把工资本要回来。为此，又引发了一场家庭战争。她又一次被家耀母子俩暴打一通，脸青鼻肿，半个多月无法出门。柳叶也深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恨自己太传统太保守太懦弱，才使得他们对自己变本加厉，肆意凌辱。
每次和婆婆生完气，柳叶都自己劝自己，别记恨，就当婆婆和自己妈一样，别记仇。每次婆婆挑起的事端而引起和家耀的矛盾，柳叶也都劝自己：两个人走到一起的缘份不容易，要感恩，要珍惜。
日子在磕磕绊绊中艰难地行进着。
孩子两岁那年夏天，柳叶寻思着做点什么也好改善目前囊中羞涩、捉襟见肘的生活现状。最后，她学做了凉皮。。一次次失败，一次次落泪。经历了一个多月的勤学苦练，她终于做出了像样的凉皮。她想象着不久就可以批量做去菜市场卖了。
儿子在长大，柳叶的欢乐也在长大。但，没多久，她就欢乐不起来了。
那一天，她突然记起来该发工资了，就让家耀从婆婆那里拿了工资本，去取工资，顺便给儿子买桶奶粉回来。
家耀早早出去，结果天黑才回来。柳叶问：“工资呢？” 家耀把两人的工资本往茶几上一放：“这就是。”
柳叶迫不及待地拿起，以为钱在本子里夹着，可拿到手里，柳叶懵了，因为没钱！
“钱呢？奶粉呢？让你领个工资，你出去一整天，你不知道孩子在等着喝奶粉吗?”
“花了。”
“什么？”柳叶又惊又气：“你干啥花了？一点都不剩？那么多钱，你到底干啥花了？”
“花了就是花了，哪那么多废话?”
“陈家耀！这个家还要靠你撑呢，你这么做对得起孩子吗？”
柳叶的话音刚落，陈家耀便恼羞成怒拿起板凳砸过来，柳叶开门往外跑，他紧追过来，又拿起门口夹蜂窝煤的火钳子抽在柳叶身上。柳叶一阵钻心的痛摔倒在地……
邻居们闻声出来才制止了暴力。
柳叶爬起身子，抬头一看，儿子站在她面前，吓得哇哇大哭。她挣扎着爬起来，抱住儿子，不由地流泪满面。
四
生活告诉柳叶，女人的眼泪是最廉价的。擦干泪水，柳叶硬着头皮去妈妈家借了五百元钱，给孩子买了奶粉，再置买了些东西，开始卖凉皮。每天早上四、五点钟起床开始忙碌。柳叶心里虽苦，但是她必须坚强地活着，她不依赖也不再指望家耀。自己苦点累点，只为了孩子能过得幸福点。
邻居们都赞叹说：“柳叶可真能干，息工也不闲着。”也有人说风凉话：“受那份罪，自己也有工资，何苦来呢！”
柳叶收起自己的孤傲清高，曾经的琴棋书画诗酒花的雅致早已被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现实击溃。
如此卑微，为了缔造一个地久天长，为了女人应该从一而终的传统，柳叶挣扎着努力着。在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里，她对烟草的香薰产生了极强烈的依赖。她学会了吸烟，仿佛点燃一支烟就可以缓解焦躁的情绪，仿佛一点烟火的温暖就可以抵御心头难言的悲凉。
矛盾总是不期而至，就像天有不测风云。尽管努力再努力，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劳累了一天。孩子困了，哭着喊着要喝奶。家耀和婆婆坐在沙发上，只顾自己看电视，没人哄孩子。柳叶把冲的滚烫奶粉倒来倒去，只想它能早点凉下来。孩子牵着柳叶的衣角迫不及待，嗷嗷待哺。
婆婆此时声色俱厉、面目狰狞地说：“一天啥也不干，冲个奶也让孩子哭，不想要就给了人家！”
“孩子嘛，着急喝不到嘴里，哭两声就哭两声呗。”柳叶用尽可能心平气和的语调对婆婆说。其实柳叶心里已经很为她那种霸道的腔调而反感了。
“你再犟一句！你再犟一句！本来就不想要你，给你脸了是吧?还敢跟我顶嘴！滚！给我滚！”婆婆骂着，竟然冲上来给了她两个响亮的耳光。
柳叶双手捂着火辣辣的脸，心中的愤怒也火辣辣地熊熊燃烧。没有反应过来状况的柳叶又被家耀疯狂地一顿暴打，邻居们闻讯赶来才又平息了家庭战争。
结婚两年多，在这个家里柳叶不知道也记不清闹了多少矛盾，莫名其妙挨了几次打，她的心已由最初的真诚、热情变得冰冷、麻木。但柳叶还是不敢去离婚，她真的害怕，怕丢人！怕孩子从此就要过缺亲爹少亲妈的生活！怕父母难过！柳叶被一种潜在无形的封建迂腐思想束缚着、禁锢着。
柳叶一伤心，凉皮也不卖了。她不想自己挨打受气还受累地过日子。她开始过起相对“安逸”的生活，没有目标，没有希望，就上上班，带带孩子，浑浑噩噩地打发着时光。
五
在青春的岁月中，柳叶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姿势才能拥抱住幸福。从此她的人生出现了大片荒芜的时光。
那些无处安放的青春，破碎的，让人心疼。
没有人了解柳叶那颗柔软的心，是如何寂寞盛开又是如何慢慢枯萎凋谢的。
时光辗转，十年飘过。柳叶和家耀的日子依旧穷困潦倒。
柳叶上班很清闲。不安于现状的她利用手里仅有的一万元盘下一家熟食店，又开始起早贪黑地做起辛苦的小生意。起初的半年，家耀几乎就不去店里帮忙。柳叶也早已当他不存在。维持婚姻只是为孩子，亦或潜意识里还奢望着他会有幡然悔悟的一天吧。
当辛苦半年，柳叶拿到自己赚的两万元钱，心里说不出的心酸与感慨。
很多人在家耀面前夸柳叶：“你媳妇儿真能干，人又漂亮，你小子一天也不去店里帮忙，媳妇儿哪天被人勾搭走了，你就不得瑟了。”
他开始下班后来店里帮忙了。
柳叶也开始变了，变得坚强，豁达，干练。她游走在梦想与现实的边缘，孤傲而倔强！
六
日子忙碌而充实。现实虽极度不堪，柳叶却安然地守护着这个家。
但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柳叶知道了丈夫的婚外情。
和往常一样，吃过晚饭，关了店门，家耀说出去溜达。出于女人的敏感，柳叶心里很清楚他去会情人，便鬼使神差地缠住家耀说一起去。
家耀推三阻四，几番争执，柳叶的拗劲儿上来了，坚决不让家耀走。
家耀慌急地发动摩托车，柳叶死拽着被他拖出去一段路。天冷，街面上早没人了，他只好停下。
柳叶拼尽所有的力气把他拽回店里，用身体挡在门口。“我知道你要干啥去，今天我就不让你出去。”柳叶想让老天看到她的委屈求全，她想让老天看到她为了企求一份婚姻的地久天长，将一个女人的尊严卑微到怎样的底限。
从晚上七点到半夜十一点，柳叶就一直那样扯拽到精疲力尽，她把头抵在家耀的胸前：“你连抱我一下的安慰都没有吗？”柳叶幻想着家耀会给她如电影片段中的哪怕是一个于心不忍的拥抱。
“你也不想想，我连抱都不想抱你一下，你觉得我们在一起还有意思吗？”家耀吐出几句冷得冒着寒气的话语让柳叶的头皮发麻，那是冰到极处的不寒而粟，柳叶无力地瘫软在地，心痛到痉挛。
柳叶绝望地意识到，她的婚姻真的走到尽头了，一切真的该结束了，早就该结束了！家耀把手机摔了，扔下店里的钥匙走了。
一个星期，柳叶不知道家耀人在哪里。柳叶跟妈妈说了她的决定，妈劝了她半宿：“为了孩子，再给他一次机会吧，离了婚，可怜的是孩子啊!”柳叶又一次地向命运低头妥协，但是她知道自己真的是最后一次给陈家耀机会了。
七
日子匆忙地又走过了一年。
十月底的一天下午，柳叶正在店里忙碌着，家耀打完麻将进来，貌似心疼地说：“累死了，歇一会儿，明天再干呗。”
虽然很累，但柳叶也早已轻车熟路，得心应手，也没太多指望过他，不过也就是随口唠叨：“你一天就是玩，指望你干点活，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
这样的唠叨很过分吗？居家过日子，哪个女人不唠叨呢？十二年的婚姻的隐忍就藉着这样唠叨的几句话被彻底颠覆了。
说话间，婆婆又开始了惯性的霸道，手拿锅铲直点着柳叶的脑门，恶狠狠地说：“不是我说你，你一天总是高喉咙大嗓门的，有本事到外面吆喝去呀！我儿子没本事嘛，你现在多能耐啊！告诉你，我忍着你呢！”
所有的新仇旧怨瞬间爆发。柳叶一仰头回击说：“真有意思，你忍我？我从早到晚地忙活，你儿子玩一下午麻将，你还说我？我真服了！我一肚子火还不知道冲谁发呢？少说我，要说说你儿子!”
柳叶话音没落，家耀用不锈钢托盘砸过来，正砸在了她的头上。柳叶脑子里一片金花四溅。
柳叶忍痛拨通了电话，她也有娘家人呢！弟弟和弟媳接到柳叶的求救电话，急忙赶来。弟媳抱着柳叶心疼得直哭。弟弟握着拳头，愤怒地盯着家耀。家耀怵了。
柳叶疯狂地歇斯底里冲着家耀和婆婆哭喊叫骂：“滚！都给我滚！陈家耀!这次我要不把婚跟你离了，我把我这条命给你！这么多年，为了孩子，我忍着，你们还真就觉得我没个地方活人了，我一次一次地给你机会，这么多年了，一块石头都该捂热了，养条狗都能分出来好赖人。你连狗都不如！”
从不骂人的柳叶终于酣畅淋漓肆意痛快地破口大骂起来。因为她知道自己从此不会再受他们的羞辱虐打了，绝不会再受了！她受够了，也忍够了。
这么多年柳叶一直是掩耳盗铃，在亲朋同事面前假装很幸福。每一次的矛盾，每一次的争吵，每一次的家暴，她都默默承受。她太善良太心软，一味地迁就、忍让、乞求原谅，自己给自己宽心。而家耀和婆婆，从来没有认过错，他们永远觉得自己是对的。
打完架，家耀和婆婆带着吓懵了的儿子走了。
虽说决定了要离婚，柳叶的心却还是那样疼痛与不舍。
疼的是这么多年风里雨里的艰辛付出，只期待着一切都好起来。不舍的是儿子，他才十二岁！那样招人疼爱的孩子，为什么会投生在这样一个没有欢乐的家里？
默默地流泪，心在滴血，蚀骨般的疼楚撕扯着柳叶的心肺，她肝肠寸断。
柳叶只希望他们能感受到她对于这个家无悔的操劳，只愿家耀会念及十二年的夫妻情分，哪怕有一丝留恋亦或习惯的感动与珍惜，柳叶都会稍感欣慰。
讽刺的是柳叶太傻，就像会去暖一条冻僵了蛇的那个傻农夫！悲哀到无以复加!
一个星期过去了，柳叶每天都在想该怎样去结束这一切。
弟弟来店里，看柳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还劝和不劝分地说：“姐，还真离呀？谁家不打架生气的呀，生完气就拉倒了，孩子都那么大了。”
柳叶茫然无绪地若有所思。
“这啥呀？姐。”弟弟在问。
柳叶扭过头，见弟弟拿过一张纸，那张纸在店后门门缝别着。
“不知道，我看看。”
接过来打开，柳叶惊愕了。
“小矮个媳妇儿，你别太过分，别太猖狂，看你长相，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像个癞皮狗，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清楚了，打死你活该！小陈肯定找大姑娘，比你强得多，离开此地吧黄脸婆。抱打不平之人。”
字迹虽潦草，但柳叶还是一眼就认出是她那个奇葩婆婆写的。
柳叶平静地给弟弟念了一遍。
“你该知道你姐这么多年在这个家算什么了吧？一只臭虫都算不上！许多委屈是无病呻吟吗？许多矛盾是无中生有吗？”
“离吧！你给陈家耀打电话，叫他来，协议离婚应该很简单，不行就上法院起诉离婚。”弟弟气愤地说。
当生命路过青春，当青春路过爱情，当爱情路过记忆，当记忆路过疼痛，才知道生命有不能承受之重！流年偷换间，感叹唏嘘间，苍白了感动，遗失了笑靥如花的灿烂，遗失了梨花雨落的情牵，遗失了纯真的本善，柔软的心慢慢地坚硬，渐渐地波澜不惊！怎样的沧桑，怎样的蒙尘，怎样的藏污纳垢，又怎样的静水深流，熔铸了欲哭无泪、熔铸了无语凝噎、熔铸了无所谓悲喜的冷漠与木然？
十二年的婚姻就这样支离破碎。
家耀没有丝毫挽留。
柳叶最美的青春年华竟然荒芜在那样一个根本不值得的留恋的家。
走出民政局拿着那个象征着自由的暗红色的小本本，柳叶没有感到丝毫的悲伤，竟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初冬的天格外湛蓝高远。郁积在心头多年的重负一下子释然。柳叶有种说不出的轻松畅快。
（责任编辑：张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