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李建华丨小说/接妻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李建华：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咸阳市作协会员，兴平市评论家协会副秘书长，《汉唐诗刊》评论部主任。
李建华
天黑前，林涵将最后一车玉米棒子拉回家，匆匆洗了把脸，挽起裤管，顺手抄起一把砍刀别在腰上，健步如飞地朝村外走去。
林涵要接一个重要的人——新婚不到两个月的妻子。
妻子的学校离村庄有二十里路，途中要翻一道沟，趟两条河。若在平日的晴天，妻子骑着陪嫁的凤凰牌自行车，不消一个钟头便可到家，可是今天，妻子迟迟未归，林涵的心不免揪紧了。
村外的田地里，大片的玉米杆已被攫头砍倒，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红薯和番茄的叶子斑驳发黄，像是在无言地诉说苦衷。空气是溽热的，蒸腾着青草的苦香；云彩很厚，泛着蓝黑的光泽，沉甸甸的，仿佛一不小心就会从天上掉下来。
林涵在无人的草地上疾走着，一丝风都没有，池塘里的青蛙聒噪得更厉害了。
这是一条阴险僻背的山路，据说最近有歹徒在草丛中出没。前不久，一个割牛草的妇女就被糟蹋了；两个药材贩子险遭杀害，钱财洗劫一空。
林涵攥紧了刀把儿，甩开膀子小跑起来。
天黑了，乌云遮没了最后一抹天光。林涵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似乎看到妻子正被歹徒绑架，遭受非人的折磨。一阵狂风卷来，渠岸上黄沙曼舞，头顶雷声隆隆，一场暴雨顷刻将至。
林涵就是在这条渠岸和妻子相识的。那时他不敢把妻子往家里领，他怕那两间破败的瓦房吓跑唾手可得的幸福。他说：“我家很穷。”他还说：“我是个农民，你跟上我会受罪的！”妻子用手捂住他的嘴巴，笑成了一朵牵牛花：“我有心理准备。你的人品和才华才是我看重的，你就安心地当你的农民吧！”后来他们结婚了，让石井坳的村民艳羡不已。
“惠萍，你在哪儿啊？你快回来啊!"林涵喃喃地念叨着妻子的名字，跌跌撞撞地在渠岸上奔跑着。
一声霹雳，天幕碎裂成三块，暴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打得林涵的脸生疼。风肆虐着，粗砺的雨织成天罗地网。林涵顷刻浑身精湿，连睁大眼睛都不可能。
“惠萍，你在哪儿呀？你快回来呀——”林涵带着哭音，继续往前奔跑。
杂草的蔓磕绊着林涵的双脚，树枝在头顶狂舞着，微弱的天光切割出一条泥泞的、模糊的小路。电闪雷鸣，鞭杆子雨狠狠地抽打着他的全身，他的脚步变得踉跄起来。
“唰！”一道电光，林涵分明看到远处一个黑影，像他一样狼狈地移动着。
“惠萍、惠——萍！”林涵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渠岸滑溜溜的，他不知跌倒了多少次，鞋子沾满了泥巴，穿起来直硌脚，他索性脱掉，提在手里，迎着黑影狂奔过去。
近了，近了！借着闪电的余光，林涵终于看到妻子的面孔。
妻子的裤脚上溅满了泥点，湿漉漉地紧裹在大腿上，一双布鞋已被泥水染得辨不清颜色。她喘息着，吃力地收起一柄蓝色的雨伞，雨水顺着伞尖淌着。妻子苍白的嘴唇在风雨中冻得失去血色，俊俏的双眸显得更黑更大，满是柔情蜜意。
“惠萍，你可回来啦！”林涵扑上去，紧紧攥住妻子冰凉的小手，嘴唇翕动着，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下午开完会天就快黑了，”惠萍说：“我去娘家取东西时就变天了，娘劝我晚上别回来，跟她睡，我怕你操心，又没个电话，这不，我就借了把雨伞，冒雨往回赶——”
“惠萍！”林涵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紧紧地把妻子拥在怀里，眼泪夺眶而出。
（责任编辑：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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