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说」吴瑕|老班长

作者简介:

吴瑕,女,河南商城人。喜读书,爱写作。记录生活点滴感悟,展现小城风俗民情。愿意脚踩在坚实深厚的土地上,写真事,抒真情。

老班长

第一次见到老班长时,肖潇一点也没认出他来。
那是腊月间一次初中同学聚会。本来肖潇不愿参加的,毕竟分别二十多年了,都物是人非了,再见面有个啥意思?但禁不住群主方琼再三邀请,就去了。
一进门,十多双眼睛刷地看向她,里面四个打麻将的哈得哗啦啦响。
“这谁啊?”
“一点认不出来了。”
“老方,搞错了吧,当年上学有她?”
“怎么没有——她不就是坐在第一排的肖潇么?就是长高了一头,变洋气了,大致模样还在......”正在垒牌、侧脸对着门的男人瞟了一眼,用很重的山里口音说。
“真神了,瞅一眼就认出来了,不愧是老班长!”方琼竖起大拇指。
“班里数她小,扎个羊角辫,蹦蹦跳跳的,跟个精豆子似的,你们忘了,”老班长啪地打出一张牌,眼睛不离麻将,“那时她爱跟在方琼后面,像个跟屁虫似的?”
“哦,哦,有点印象......”其他人都打着哈哈,似乎记起来了,但一脸茫然。
“老班长?”肖潇脑海中闪现出一个白面书生的形象,高个子,皮肤白皙,头发有点自来卷,星星一样明亮的黑眼睛,上唇翘起,很俏皮地噘着。在肖潇印象中,老班长成熟稳重,文质彬彬,像棵亭亭玉立的水杉。
但眼前这个中年人,跟当年的帅小伙完全对不上号。秃顶,只有脑后几绺稀稀疏疏的黄发。天灵盖油光发亮,前额刻着很深的皱纹。那嘴唇也不是丰满红润的了,而是干燥蜡黄,上唇噘起,从侧面看又长又尖,像茶壶嘴子。
从老同学的闲聊中,肖潇了解到,老班长初中毕业后回到山里老家,之后有长达十多年摸爬滚打的打工生涯,积累一定的资金后,他回到山里,在集镇上搞房地产开发,在当地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老班长每次聚会必到,开着一辆褐色的越野车。他穿着很随意,甚至有点邋遢。一件皱巴巴的T恤,上兜时常揣一盒烟,坠得衣领松垮垮的。经常一只裤脚卷起,一只堆在粘满泥巴的皮鞋上,像个刚从田里上来的庄稼汉。
同样做房地产开发的许冲就很看不上眼。他屡次提醒:“你在达山乡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注重一下个人形象!当老板得有当老板的样,不然谈工程谁看得起?你看我先前开的凯迪拉克,还七成新呢,都换成宝马了。人往高处走,你得提升自己的品位......”
“你啥品位人家不知道咋的,还要拿衣裳装门面?”老班长取下夹在耳朵根的香烟,在拇指盖上磕磕,衔在灰白干涩的嘴唇上,深吸一口,吞下去,再徐徐吐出来,“我算个啥熊老板?泥腿子一个!”
“瞎说!老班长,你好歹在山乡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大小是个人都有头有脸,”老班长尖着嘴嘬一口茶,翘起二郎腿,沾满泥灰的皮鞋晃荡着。“不过混口饭吃罢了。”
“老班长,你的人生经历肯定丰富得很。”肖潇好奇地问。
“那是,可以写一部长篇小说。”老班长笑眯眯地扭过头看着肖潇,“我吃过的苦比你吃的盐还多。码头工你见过没,挑一担子货,从甲板上往栈桥跳,那么宽的沟,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一头担子百十斤!挖煤见过么,下到深井里,伸手不见五指,要是井下渗漏或塌方,你就算埋进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那时都是小煤窑,天不管地不收......总之,从初中毕业到十年前,我是啥活都干过,啥罪都受过......”老班长说话很快,带着浓重的山里腔,翘起的上唇神气地朝前噘着,从侧面看就像一把水壶。
老班长说话真真假假,让人捉摸不透。他有时一本正经,说起支模板扎钢筋砌墙贴地板砖,头头是道,连做橱柜也懂一二。但一谈到潜规则,就嬉笑怒骂没个正形。
“包工程得跟领导搞好关系,关键是捏住他的小辫子。在我,没有搞不定的......”
“你有啥绝招——不外乎送烟送酒送钱呗?”
“嘻——”老班长下嘴唇扯得很长,很瞧不起的样子,“还送啥烟酒,领导家里多得堆不了,还稀罕你送的?你得有个韧劲,缠住一个挡戗的,走哪跟哪,晚上跟到家,就坐他屋里,把他磨急了,去你个毬吧,让你包了吧,癞蛤蟆趴在脚背上,不咬人它憎人!......”
“我还有招,”老班长在烟灰缸沿子磕磕烟头,翘起二郎腿,仰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地说,“我见到领导了,随口那么一句,哎某某,我昨天好像看到你跟俺表妹在一块?——他肯定犯嘀咕,我表妹多,他咋知道是谁个?哪个领导没个小三小四?下次我再找他,他能不掂量掂量?”
“太夸张了吧——哪个领导都有?”肖潇望着老班长笼罩在烟雾里的脸,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
“小精灵,你太天真了!哥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你对社会的认识太理想化了,灰暗面你根本没看见。我敢说,十个当官的十一个不干净......”
“老班长,你作为达乡的大老板,后面也跟一群吧?”元旦之夜的聚会上,肖潇笑着问。“尤其山里留守妇女多......”
“你嫂子把我盯得死死的,哪有机会呢?”老班长呵呵一笑,端起酒杯咕嘟咕嘟灌进去,似乎嗓子是条碗口粗的下水管道。他哈了口气,使劲闭一下眼睛,甩甩脑袋,“说到留守妇女,跟她们打交道须慎之又慎,哪个是好惹的?她们手里捏着两个钱,也想生几个利息。我缺钱时跟她们借......”
一桌子人都停下来,饶有兴趣地听他讲故事。老班长挤巴挤巴小眼睛,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地点一支烟。“山里女人钱最金贵,都是一张钱一滴汗珠子,你为人不硬邦,她敢把钱借你?我是铁钉铆在铁板上——实打实!她随时用钱,只需见面点头示意一下,我马上本息一步到位!”
“老班长,人家点个头,你就知道是等着用钱,很默契嘛,跟特务接头暗号一样!你这个土财主绝对是留守妇女的偶像!”肖潇话刚出,引起一阵大笑,从此老班长得了“留守妇女的偶像”的雅号。
正月初八是老班长生日,几个同学约好去达乡为他庆生。老班长老早准备一桌酒席,都是硬菜——土猪肉,自家养的小笋鸡,老母鸭,秤杆子粗细的黄鳝,还有山里晒干的花儿菜、蕨菜、笋条、梅干菜。方琼抱着一大束鲜花献上,老班长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抢先几步迎出来。
“老班长,生日快乐!”肖潇欢呼雀跃地奔过来,老班长张开双臂,抱起她一连悠了三四圈,“小精灵,过个年你又长胖啦!”老班长此时就像个老大哥,眼睛笑成一条缝。
班嫂个子矮小,但精明干练,屋里屋外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吃饭时,大兵敬了酒,端起一碗长寿面,夹了一筷子喂进老班长嘴里。老班长忙不迭包住,哧溜一声吸进去。
“今天兄弟姐妹们能到山乡来,我是特别感动!”老班长喝得红光满面,额头皱纹渗满细密的汗珠,眼睛红红的,“三十年后能聚到一起,说明都是重情重义的姊妹弟兄!以后谁有个难处,吭一声,大哥我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饭后,老班长带着大家登上观阵山,游览了顾荆乐堂,拜了法眼寺,临走送每人一筒高山云雾茶和一大包笋条干。
“老班长真够味,是条重情重义的汉子!”大兵赞叹道。
“这回我终于理解老班长为什么是留守妇女的偶像了......”肖潇喃喃道。
“肖潇,赶快到大兵那聚齐!”正月初九,方琼突然打来电话,神秘兮兮地,“你知道谁回来了吗——风子,就是高四凤啊......”
肖潇脑海里立刻蹦出一个细挑个、扎长马尾辫的皮肤黝黑的女孩子,一说话就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肖潇记得四凤是班级学习委员,成天高昂着头,走起路来一耸一耸,扎得高高的马尾辫一左一右地悠,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她学习好,热情大方,爱出风头,是学校文艺汇演的红人。那时候,学校每月搞一次演出,四凤放学后跟几个活跃分子到学校后面的操场排练节目,她声音又娇又脆,跟百灵鸟似的。
上初二时,有传言四凤跟老班长搞对象,证据是有人看到放学后两人跑到后山,星期天四凤邀老班长几个人逛水库,逛着逛着俩人没了影。
据说老班长动了真情,但四凤嫌他是山旮旯人,又穷又闭塞,毕业后各走各的了。老班长开始了艰辛的生存之旅,四凤呢,随着打工浪潮涌到北方,跟很多年少无知的农村姑娘一样,早早结婚生子。如一粒菜籽,在外乡的土壤生根发芽。
“那时候真傻,一点不使眼色,硬是当了一年的电灯泡,还是一百瓦的!”外号二锅头的亮子在酒桌上眉飞色舞地说着,“你们知道他们怎么传信息的吗——把纸条夹在书里,装着探讨问题,或者夹在本子里交给四凤——她不是学习委员吗——神不知鬼不觉的。谁知有一次忘了取走,交到班主任那儿去了!哈哈,那才叫精彩!班长和学习委员带头搞对象,咋整?你得佩服姜是老的辣,老班没声张,只是在课堂上旁敲侧击:那谁谁要注意了,以学习为主,别搞歪门邪道......”
“你就编吧,”四凤斜着眼睛哧了一声,二十多年来她似乎无声无息,现在好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她长胖了,但身材保持得不错,化着精致的淡妆,黝黑的皮肤涂了厚厚的粉底,一头棕色卷发披散在肩上,两颗小虎牙还是很俏皮地蹦出来。“班主任看到纸条?你咋知道——她告诉你啦?”
“还别说,真找我了,”亮子猫着腰,瞪大眼睛,额头的皱纹堆在一起,伸出食指戳戳点点,“班主任一脸严肃地问我,听说人家谈恋爱,你当中间人?真是人才......同志们哪,我冤不冤哪?狗熊知道谈恋爱是咋回事么?谁像老班长开窍早呢?结果怎么着,老班在我爸面前告了一状,我挨了一顿臭打!都快三十年了,四凤你得给个说法......”
“我呸!”四凤伸出美过甲的长手指戳了一下二锅头的额头,笑骂道,“胡说八道,哪儿跟哪儿呀?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我都忘了......这些年咱们各奔东西,现在好容易聚到一起,怎么高兴怎么玩。”四凤伸手掠一把卷发,端起酒杯,“来,为我们的重逢,干杯!”
在大家谈笑风声时,老班长老老实实坐在位上,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一遍,最后停在面前的杯子上,烟雾把他的脸笼罩了。
彩灯射得四凤的脸五彩斑斓,她抖动着狮子一样蓬松的卷发,挽着方琼的手臂,兴致勃勃地K歌。老班长端坐在沙发上,闪光灯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光怪陆离。
“老班长,听说风子混得不错,在北方开店做生意,开着奥迪。”
“小精灵,别只看贼吃,没看贼挨——都不容易......”
“你们当年,真谈过?你咋没跟她一块出外打拼呢,说不定成了。”
“瞎说,哪有那事——都是小屁孩,谁个懂谈恋爱?”老班长笑了,眼角的皱纹跟水波浪一样荡漾开来,“能聚到一块是缘分,都是兄弟姊妹。当年的事莫提了......”
老班长一改往日的谈笑风生,舌头打结了似的,只是定定地瞅着一个地方,目光有点飘忽。
肖潇加入K歌的行列。二锅头一副破嗓子把一首《小草》唱得跑了调,四凤笑弯了腰,扶着墙壁一个劲哎呦。老班长走过来,搀住她,她笑软在老班长的臂弯里。
一首歌唱完,肖潇回头一看,发现四凤跟只小猫一样偎依在老班长怀里。老班长右臂绕过四凤,搭在她肩膀上,两个人就像一对靠着山墙晒太阳的老夫老妻。
“看啥,快来唱啊——”方琼一把拉过她,几个人一起哑声破嗓地吼起来。
接下来几天,老班长几乎泡在城里,陪四凤到处转。城关附近玩腻了,老班长邀请大家上黄柏山风景区游玩。“吃住都安排好了,亲们玩个尽兴!”老班长安排四凤坐在副驾上,叮嘱大家“小心开车”,就发动引擎带头开路了。
“这个风子一来,把个老班长的心吹动喽......”方琼意味深长地撇撇嘴。
“都一把年纪了,啥没经历过,还会把持不住?别忘了,人家是留守妇女的偶像!”二锅头哈哈一笑,钻进车子。
“难说,”肖潇闻到车里浓浓的塑胶味,皱起眉头,捂住口鼻,“别忘了,他们是初恋!”
“初恋算个屁啊,”二锅头哧了一声,“风子一看就是老江湖了,阅人无数。倒是老班长,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别迷得七荤八素才好......”
一行人在狮子峰脚下下了车。四凤张开双臂,挥舞着红丝巾,一路狂奔,引吭高歌,跟吃了兴奋剂。老班长紧跟在她身边,不时拉她一把,叮嘱她小心。
石板路一级级向下延伸,两边的毛竹郁郁葱葱。虽说是冬天,竹竿青青,竹叶苍翠。风吹过,竹海飒飒响成一片。
“我要飞啦!”四凤展开红丝巾,像扑扇翅膀的大雁,朝山下飞去。
“当心!”老班长一个箭步追上去,“石板上有绿青苔,滑......”
“姐是谁?”四凤大笑着,“姐不是传说!”她原地旋一圈,红丝巾飘舞起来,“这二十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起早贪黑,吃苦受累,什么阵仗没见过?前半生我为别人活了,从现在开始,我要为自己活!——心情就像风一样自由......”她一路唱着跳着,像喝醉了发酒疯。
来到狮子峰,站在玻璃观景台上,脚下是万丈悬崖,大兵战战兢兢,像木偶人一步一步地挪,脖颈僵直,不敢朝下看。四凤却故意蹦蹦跳跳,北风吹得一头卷发飞舞起来。“魏一!”她朝老班长大喊大叫,“我们放飞自我吧!我要飞得更高——”
“呵呵,”老班长扶在栏杆上,望着灰蒙蒙的连山,“我再怎么飞,也是只飞不出大山的家雀。哪像你这只凤凰,一飞就是几千里......”
“凤凰长时间呆在鸡窝里,也成只鸡了!你得敢飞呀,找机会飞啊......”四凤在玻璃栈道上转着圈,挥舞着红丝巾,双手卷成喇叭状,筒在嘴上对着峡谷喊叫。
“不愧是个风子!”大兵朝方琼作龇牙咧嘴状,“我估计此时老班长的心撩拨得扑通扑通的,跟敲鼓样!”
“说的跟你蹲他肚子里一样,”方琼抿嘴一笑,“就看老班长的定力了——你们知道吗,风子离婚了,单着哪。这次回老家买了一套商品房,来回住住,潇洒着呢!”
“一个人虽说自由自在,但总有老的那一天......”肖潇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老了?谁老了?”四凤正好转过来,“有钱可以美容啊,俗话说得好,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女人得对自己好!一个人的生活有多精彩,你哪里知道?不然怎么说贫穷限制了人的想象力呢!”
“小精灵的生活充实着呢,人家是大作家——什么时候读到你的新作啊?”老班长扭过脸,微笑着问。
“哦,拿笔杆子的呀,我说呢。”四凤鼻子哼一声,登登登地沿着台阶下去了。
他们一直玩到晚上,老班长目送大家坐车远去,才转身开车回家。据他说,他的工地开工了,招工买材料,忙得团团转。人手不够时,他跟班嫂亲自下工地,和水泥,开吊车,扎钢筋,砌墙。二锅头说老班长泥水活做得漂亮,还会搞外粉,做整体橱柜,是个多面手。“标标准准的大师傅,能上能下,粗细都使得,不像许冲当甩手大老板。”
“各有各的活法,”肖潇总结道,“老班长是土老板,在山里混世界,拼的就是吃苦耐劳。许冲是做大事的,跟大城市老总共事,讲的是境界和品味。”
“不知北方刮来的这阵大风,会不会把他吹晕?”
“依我看,有点醉醺醺的。”
“都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二锅头取下夹在耳朵上的烟,叼在嘴上,眯缝起眼睛,“山里人实在,都是家雀,飞不远。至于北方来的大鸟,口味太重,没两把刷子也降不动!老班长心里有杆秤,不然这些年白活了!”
再次见到老班长时,他仍然穿一件灰不留秋的衬衣,耳朵根夹一支烟,上衣口袋里揣一包烟,坠得衣领松垮垮的。一条裤管卷起来,像刚从田里上来的庄稼汉。
“老班长,你也讲究点,在山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该拽还是得拽。”许冲瞅着老班长,皱皱眉头。
“拽个屁啊,谁不知道你几斤几两咋的?”老班长翘起二郎腿,身子往椅背一靠,“大小是个人都有头有脸。我算个啥人物?泥腿子一个!”
“老班长,风子呢?你没跟她一起飞?”肖潇笑着问。
“我是山里的老鸹,屋前屋后飞。风子?早刮没影了。”
“我还说呢,北方刮来一阵风,下了一场阵雨,淋湿了一颗驿动的心哪。”
“早晒干了。不然不长霉才怪!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人家的世界俺不懂。俺只知道,日多似树叶,老老实实过日子是正经。”

责任编辑 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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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台顾问

李清水 运城市文联党组书记

李云峰:运城市作协主席《河东文学》主编

本刊主编:谭文峰 

总 策 划: 周   博

平台策划:高亚东

小说编审:张   辉 

微信号:zhanghui750525  

散文编审:杨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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