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江堰风情录|文君:这个春天
这个春天
文君
连着数日晴好,严寒已被抛入九霄云外,街上熙来我往的人群一夜间全都换上了春衫。人间花开了。
当那些著长衫穿短裙的女子,飘飘袅袅穿过灰暗的城市,如蝴蝶般飞向山野乡村时,宅居多时的我似乎也活泛了起来。
好长一段时间未曾上网,无意间点开朋友圈,才发现春天已然来临。满屏不是出游,就是各色鲜花怒放,阴霾已久的心情瞬间大好,就想呼朋唤友一起出行,去享受一番春天的美好。独处久了的人,确实需要时不时换些新鲜空气,换换心情。
问花村是必须要去的。青城山下这片种满梅花、紫薇花、玉兰花、海棠花的村庄,不止是近日川西坝子游人风靡的打卡地,也是这两年本人涉足最多的地方。三千多亩土地,百万株花树,我相信,那些一次次擦肩而过的花朵,此时,应该还在时光深处,等待着我的到来。
去年梅开时节,因了庚子年特殊缘故,数次前往都未曾遇见盛开,不是时令过早,就是花期已过,特别是站在青梅满枝头的花树前时,那种失落曾让我满心忧伤,仿佛那一瞬间的错过,便错过了整整一生。
实际上,一次花开又何尝不是一生呢。今岁遇见的花事,又怎么可能是去年的怒放。那些无声无息跌落下来的花瓣,曾有过怎样的期待,又有过怎样的失落。或许,只有脚下那些泥土才能知晓,生命是怎样的绝然,又是怎样的无可奈何。
当我们穿过拥挤的人群抵达梅林深处时,日已夕暮,千亩梅林深陷一片花海,而我心心念念的腊梅早已凋谢。此时盛开的宫粉梅、朱砂梅、红梅、大红梅、照水梅、绿萼梅、金钱绿萼梅、玉蝶梅、洒金梅、美人梅、垂枝梅,完全颠覆了我从前对梅的认知。
其实,我所钟爱的腊梅,最早是从陆游的驿外闯入的,再后来,小区院里植入的腊梅,与生命中息息相关的那人成为刻骨铭心的一份疼痛之后,其余的梅都成了过眼云烟,再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我一直认为,对一个走过了人生四季的人来说,所有的花开都是为了花落,所有的相遇都是为了别离。所以,面对周而复始的时光交替,已没有什么值得好惊喜、好悲戚的了,梅也不例外。
然而,此时此刻,当真正站在如此众多的花树前时,曾以为除了腊梅再不会情根深种的我,却再一次为满树的绿萼失神,她们就像是跌落凡尘的绿衣仙子,那么飘然出尘般站立在面前,不染半点尘埃,那样超凡脱俗,那样不食人间烟火,让我不得不为之怦然心动。
跌坐树下,久久不肯离去,心神交汇间,情有所动:“花间小坐夕阳迟,香雪千枝与万枝。自入春来无好句,杖藜到此忽成诗。”古人诚不欺我。
忽忽行来,站在梅花岛前,一缕薄雾袅袅升起,轻纱一般,水面漂浮着满塘粉红的花瓣,水底游来游去的红鲤一如水底精灵,搅动起水面阵阵涟漪,晃眼一看,仿佛误入了桃花源,又或者身陷于仙乡胜境。再登高而望,更是满眼缤纷。无论树上正在盛开的,还是满地落花,都是轰轰烈烈。心下不免惊叹于如此宏大的盛开和惊心动魄的凋谢。
一时间感叹万分,梅开梅落,一如行走于世,各具特色,各有性情,并不为汇集而失了自我,也不为短暂而荒芜了四季。它们以一季生命的来去,印证所走过的一生,让人在这个春日里,好一番觉醒。
再回首,半生已过,哭过笑过,爱过伤过,生命中来来去去的情愫,一如那些年年开过又凋谢的花朵,只要美丽过,何尝不是永恒。人生何其短暂,唯有珍惜,才会静好。
"十年可见春来秋去,百年可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兴替,万年可晓斗转星移。" 其实,所有的地久天长,所有的地老天荒,都是由这一个个春天,这一次次花开花落所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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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ut the Author
文君,本名韩文琴,女,四川省阿坝藏羌自治州若尔盖县人,现居都江堰市。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成都市作家协会散文专委会委员、都江堰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诗集《跌落云间的羽毛》《天上的风》《麦子的城堡》《月映青城》;散文集《藏地女人书》《迁徙的红柳》。获第五届“禾泽都林杯”城市、建筑与文化诗歌大赛一等奖,四川省“我与祖国共成长”优秀诗歌作品等三十余次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