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往事 | 柳州老手艺(五)一弹三十载,旧絮变新棉
弹棉花,一门古老而神奇的手艺,我国旧时在元代即有此业,尤以温州地区为代表。弹棉实际指的是弹棉胎和弹垫被——棉花去籽以后,再以牛筋为弦,用约一人高的大木弓来弹,弹棉花时将木弓绑于腰后,手握一根长木棰不停敲打弓弦,利用弓弦的震动将木板上的棉花弹松,随着“嘣嘣嘣、嘣嘣嘣”的击弦声,一片片棉絮在空中如云朵般飘移、似雪花纷飞。
根据需要制作的尺寸铺好弹毕的棉花,用筛子和一个小笤帚筛选出次等棉花,由两个人合作进行上线,将红色棉被线穿过纱棒的小孔,随之在棉花上做出网状结构,再用白色棉被线重复一遍。为使棉花与棉被线不易分离,还需用磨盘将棉被压实,该步骤需要不断重复,这样才能保证棉被平贴坚实。
按一套这样的工序下来,制作一床棉被大约需要7、8个小时。在上个世纪,坚持全手工的手艺人还很多,他们靠着这门手艺走南闯北,但随着时代的发展,羽绒被、蚕丝被、太空被成为寻常人家常见的被褥,人工成本高、效率赶不上机器等问题也随之出现,手工弹棉花不如以前吃香,甚至可以说在逐步走向没落,很少有人专门去弹制棉被,那些一朵朵棉絮变为一床洁白棉被的神奇故事,似乎也只能由上一辈老人来讲述了。
但听故事总是比不上亲眼所见,经过一番探访询问,我们终于在市和平路找到一家已经营了30多年的棉胎加工店。
经营着棉胎加工店的老叶夫妇都是浙江人,他们来柳州30多年了,一直在从事弹棉花、加工棉胎的工作。
叶师傅家里原来就是做弹棉花的,是个名副其实的“弹二代”,我们找到店里时,正好赶上他在用机器压制上好线了的棉胎,虽然有机器帮忙,可叶师傅一样累得满身是汗。
“我一年四季都这样,光着膀子的!”抹了一把汗后,老叶师傅继续弯下腰,推着机器磨盘把棉胎压实。
起初夫妇俩也是坚持纯手工制作,从弹棉到筛选、从上线到压实,都是两人亲力亲为,活儿多的时候,两个人要一直干到深夜,也从没有想过请人来帮忙,一是考虑到还需要花费时间教手艺,二是人工费太贵,如今为了跟上时代,也因为年纪增长,夫妇俩的店也用起了机器。
如今的弹棉花已不再需要背着超过头顶的木弓,也不再需要用木锤费劲地敲击弓弦,只要把棉花丢到机器里,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就好了。为了满足我们的好奇心,热情的叶师傅把木弓拿起来给我简单演示了一番。
“以前就是这样的,'弹棉花咯,弹棉花咯!’”叶师傅笑得很开心。
“你看这个磨盘,是我儿子出生那年就在用的,现在我儿子都29岁了!”
夫妇俩又给我们介绍起以前用的手工磨盘,被汗水浸润过的磨盘表面光滑依旧,但已经派不上什么用处,只是一个历史的见证者。
虽然有了机器的帮忙,但现在打一床棉被还是得要一个多小时,一般过了农历八月十五,来打棉被的人就多了。
“今天不行,今天到现在就打了这一床,然后一直在休息。”
想起从前的顾客盈门,叶师傅也有点感概。
“现在赚的也不多了,你看我们干的都是体力活,还是很累的,而且一床棉被就3、40块钱,我们还要交门面费。”
尽管如此,依然有忠实的顾客从大老远跑来找夫妇俩订做棉被,有些是从古亭山过来,有些是从更远的地方,每次都要打8、9床。
“原来他们在其他地方也打过,但是不好,说回去以后不经得用,还是我们这做的好。”提起自家手艺,叶师傅骄傲极了。
“我们的棉被还有保质期的哟!你看,这个是刚打好的,我们都会在上面标好日期,保质一年,有问题你来找我!”
由于城区美化,路面需要扩宽,叶师傅的店如今还面临着被拆迁的风险,没活儿的时候,他就会骑上电动车到处转转,寻找可以租的门面。
“哪里我都去过了,现在出租费都好贵,有些还要什么转让费,我想最好还是在小区附近找找,这样做生意也方便点。”
除了门面搬迁,夫妇俩人还面临着老手艺后继无人的问题,他们的儿子不愿意学这个,自己找了个工作,他们倒也不强求,现在赚的钱还能养活自己,儿子也不用操心。
“就继续干着呗,干到以后老了干不动为止。现在年纪也大了,换工作也不知道能干什么。”
大木弓、牛筋弦、磨盘……也许再过十几年,我们就真的看不到这些老物件了,但我相信,它们是有温度的,因为这是弹棉匠用自己的双手,还有双手上的老茧,为我们编织出的一絮温暖、一床温馨。
愿时光善待他们,愿记忆如新、艺人如故。//
文案=熊文婷 | 摄影=夸夸 | 美编=象大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