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到凤翔赴任,冒着风雪都要看一看的镇庙之宝是什么?
嘉祐六年(1061)十二月十四日,凤翔府签判苏轼正式到任,他的直属上司、担任知府的是郑州荥阳人宋选。这位宋知府也是位文人雅士,早年在京师与司马光、韩宗彦、沈遘等人当过同事,调任知府,来到凤翔府也只比苏轼早几个月。苏轼如同被上天眷顾的幸运儿,宦海生涯的起点遇到的第一位上司与自己志趣相投,宋选对这个年轻人很青睐,平日以礼相待。这样的领导也让苏轼感到幸运,他在写给弟弟苏辙的诗文中说,老哥我现在官虽小了点,但所幸遇到一位好领导,哪怕平日有时疏懒摸鱼,他也往往能包涵。除了宋选,另一位让苏轼感到幸遇的人乃是凤翔知县胡允文,这位胡知县乃江湖故人,当年他曾在蜀中求学于苏洵,有了这层关系,与苏轼自然也相处得相当愉快。
从上司到同僚都是志同道合者,苏轼人生中的第一个工作群让人好不羡慕。到任之初,闲暇时间还挺多,作为文人,到了一个具有历史底蕴之地,哪怕寒冬腊月,也要将当地的山水名胜好好游览一番。十二月的西北寒气逼人,但苏轼仍冒着风雪前往当地的孔庙谒拜。当然,来到凤翔府的孔庙不仅是拜拜孔夫子这么简单,这里藏有镇庙之宝——十个刻有铭文的石雕大鼓。凤翔石鼓在初唐就已现世,出土于凤翔府天兴县(今陕西宝鸡)三畤原,至今仍存于世,真品藏于故宫博物院石鼓馆。根据现代学者研究,凤翔石鼓的年代约为战国秦灵公或秦襄公时期制作。但在古代,石鼓出土后大家都认为是周文王时期的古物,无数文人墨客前往参观并为之作诗,例如唐代大诗人、古文运动的倡导者韩愈就曾作《石鼓歌》以记之。
这样一件稀世珍宝,苏轼又岂能只是草草参观?他细心辨认了石鼓之上的铭文,反复推敲并有感而发,灵感上涌,写成一首七言古诗《石鼓歌》。苏轼的《石鼓歌》共有五段,更像是一篇用诗写成的考古笔记。先道“旧闻石鼓今见之,文字郁律蛟蛇走。细观初以指画肚,欲读嗟如钳在口。韩公好古生已迟,我今况又百年后!强寻偏旁推点画,时得一二遗八九”,叙述自己辨认和推敲石鼓铭文的艰难过程,文字蜿蜒又生僻,难认难读,他说连推广古文运动的韩愈都觉吃力,何况自己还晚生几百年。
叙说一通对铭文的推寻过程后,至“忆昔周宣歌《鸿雁》,当时籀史变蝌蚪”一句起,开始追叙石鼓的历史以及其歌颂其功德之作用。到“自从周衰更七国,竟使秦人有九有”时,苏轼已完全代入历史情怀之中,开始抒发自己对前朝往事之看法,这也是全诗核心所在。诗中说,秦始皇一统六国后,秦政残暴不仁,而始皇好大喜功,到处登山刻石颂功烈,连沉入泗水的九鼎秦始皇都不惜穷尽人力物力去打捞,却没有结果。苏轼认为“神物义不污秦垢”,上天也会令鬼神守护石鼓。苏轼在诗中缅怀上古王化时期,又愤然谴责了秦始皇与其帮凶李斯,以多种比喻状难状之物,不仅使石鼓在其笔下栩栩如生,也借用神话之说以抒发心中的春秋之义。对王道政治的向往,是苏轼一生的政治底色。
接下来的日子,苏轼相继游览了先秦时代的诅楚文碑,作《诅楚文》以记;评析了吴道子与王维的传世名画,作《王维吴道子画》记之;随后苏轼游历各地景观,每至一地,必写诗记之。相继写成《杨惠之塑维摩像》《东湖》《真兴寺阁》《李氏园》《秦穆公墓》几首古诗,包括《石鼓歌》在内,这些古诗一共八首,并称《凤翔八观》。
初入仕途的苏轼虽然看起来很有闲情雅致,但实则也不免迷茫,故而生出“人生营居止,竟为何人卜”之感叹。所幸有爱妻王弗相伴,使远离家人的他不至于太过孤独。平时想念弟弟苏辙,便与之通信,用他自己的话说,正是“诗成十日到,谁谓千里隔。一月寄一篇,忧愁何足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