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与世界的边界
《父母的语言》一书是由芝加哥大学的达娜·萨斯金德博士所著,她既是一名儿科教授,也是儿童人工耳蜗项目的负责人。萨斯金德博士在完成人工耳蜗植入操作后,对患儿进行了长期跟踪,发现这样一个现象——孩子的智商和家长使用的词汇量有着密切的关系。
由于人工耳蜗可以记录患儿每天听到的所有语言,萨斯金德教授对大量的耳蜗记录进行了分析,发现处于不同家庭中的孩子所接受的词汇量有巨大差异:
1~3岁孩子平均每小时听到的语句:
脑力劳动者家庭487句话/小时;
工人阶级家庭301句话/小时;
接受救济家庭178句话/小时。
3岁孩子累计听到的单词量:
脑力劳动者家庭的孩子 4500万个单词
接收福利救济家庭的孩子 1300万个单词
两者相差3200万单词,受此影响,低收入家庭孩子所掌握的词汇量只有高知家庭孩子的1/2。
萨斯金德教授经过进一步研究还发现,父母对孩子说话的方式以及使用词汇量的多少不仅影响孩子的读写能力、推理能力、空间想象力,更会影响他们的抗压能力、忍耐力甚至道德品质。在孩子每天所使用词汇和行为表现中,有86%~98%都与父母曾经使用的言语一致——也就是说,父母的每一句话,都在一点一滴地塑造孩子未来的模样。
学习的过程在某种程度上就是锻炼场景的感知能力,并在社会复杂的场景中掌握一系列的应对策略;过于单一的场景会让孩子在智商和情商等多方面陷入低维度的陷阱——这便是“感知黑洞” 。
萨斯金德教授在书中提到,婴儿从出生开始,每秒钟都会产生700~1000条额外的类神经连接去感知我们的世界,因此孩子的感知力其实比大人敏感很多。婴儿眼中的红色,可能会有十种以上的色差,但如果大人只贴上“红色”的标签,而不能用“深红”、“ 朱红”、“桃红”、“浅红”、“橘红”、“杏红”、“粉红”等词语对色彩进行解释时,就会在无意中降低孩子对色彩的感知力。如果父母的语言过度贫乏,孩子甚至会进入到场景单一的黑白世界当中。
三、祈使句的世界
假设父母每天大量地使用“吃饭!”、“睡觉!”、“一边去!”、“快写作业!”等祈使短句,孩子脑海里的世界必然是简单而粗暴的,因为这些短句强硬而冰冷,孩子在父母语言中感觉不到温情。社会上使用祈使句最多的场景在哪里?——大多是要求具有绝对服从力的地方,比如军队和监狱。如果孩子每天被祈使句围绕,这就意味着他眼中的世界是一个由绝对权力主宰的世界——不管权力发自于哪一方,都彰显着绝对的不可抗性。当孩子大声地喊:“我要买奥特曼玩具!”,此时他是手握权力的信息发布者,接收命令的父母就必须屈从。
绝对权力的世界是一个单维度的世界,如果孩子生活的场景过度单一,感知能力就会逐渐降低,认知不断坍缩,他便不能与同龄人共情,无法参与社会协作,生活的边界被感知的黑洞不断吞噬。所以,在祈使句的世界中长大的孩子,性格会比较孤僻,行为会比较任性。
哲学家维特根斯坦曾经说,语言的边界即世界的边界,世界之外不可说,不可知。人类通过语言来体验世界的边界,语言帮助人类创造世界,又帮助人类形成经验。在维特根斯坦看来,凡是语言不可覆盖的地方,正是思维无法触及的地方——世界因此被划定了界限。
父母所使用的语言就是孩子对世界最初的印象——语言的颗粒度越细致,孩子对世界的印象就会越丰富、越饱满;家长的语言越贫瘠,孩子的世界就会越单调、越干瘪,甚至是失色。只有当家长不再使用已知的标签去概括世界的时候,才会激活孩子丰富的感知力和想象力去观察和思考世界的样子;也只有让他们感受更多的语言、语态、语气,孩子的头脑当中才能储存更多的场景,让世界以一种丰富多彩的面貌呈现出来——这是影响孩子一生的礼物。只有孩子眼中的世界是多彩的、健康的、和谐的,心中的社会才是充满善意与合作的,在面对困难和严峻的挑战时,孩子能感受到黑白世界之外广阔的“灰度世界”,找到非黑即白之外的“第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