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波斯卡——世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令人赞叹
“
维斯瓦娃·辛波斯卡(Wislawa Szymborska,1923年7月2日—2012年2月1日),波兰诗人、翻译家,是第三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1996年)的女诗人、第五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波兰作家,美称“诗歌界的莫扎特”,其诗作被称为“具有不同寻常和坚韧不拔的纯洁性和力量”。
瑞典学院为辛波斯卡撰写的诺奖授奖辞是极其精确的:辛波斯卡的诗“通过精确的反讽将生物法则和历史活动展示在人类现实的片段中”。反讽不是廉价的幽默,相反,她善于精妙的错位、偶然和断裂唤醒根植于我们内在的对世界的忧伤、乡愁和依恋,在我们享受审美愉悦的时候令我们发出叹息,随后又引发我们赞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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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E大调小夜曲 新雅室内乐 - 世界古典名曲(二)
&巨大的数目
◎辛波斯卡
地球上住着四十亿人,
但是我的想象依然如故。
它和巨大的数目格格不入。
它对独特的个数依然激动。
一如手电筒的光,它飞掠过黑暗,
只照亮最靠近的几张脸孔,
其余则视若无睹地略过,
从未被想起,也没有遗憾。
即便但丁也难免如此。
其他人当然更不用说了。
就算有所有的缪斯做后盾。
“我将不会全然死去”——过早的忧虑。
但我是不是全然活着,而这样够了?
过去不够,现在更是不够。
我选择我所排斥的,因为别无他途,
但我所排斥的比从前
更多,更密,更严苛。
一首小诗,一声叹息,以难以言喻的损失作为代价。
对这如雷的召唤我以耳语回应。
我沉默地度过多少时日,我不告诉你。
母性的山岳脚下的一只老鼠。
生命存留的只是些许沙上的爪痕。
我的梦——即使它们未能,像应当有的那样,拥有稠密的人口。
它们拥有的孤寂多过群众和喧闹。
有时亡故多时的朋友会前来造访片刻。
一只孤伶伶的手转动门把。
回声的余韵弥漫空屋。
我跑下门阶进入一座宁静
无主、不合时宜的山谷。
我的体内为何仍然存有这样一个空间——
我不知道。
陈黎、张芬龄 译
&写履历表
◎辛波斯卡
需要做些什么?
填好申请书
再附上一张履历表
尽管人生漫长
但履历表最好简短
简短、精要是必须的
风景由地址取代
摇摆的记忆屈服于无可动摇的日期
所有的爱情只有婚姻可提
所有的子女只有出生的可填
认识你的人比你认识的人重要
旅行要出了国才算
会员资格,原因免填
光荣记录,不问手段
填填写写,仿佛从未和自己交谈过
永远和自己只有一臂之隔
悄悄略去你的狗,猫,鸟
灰尘满布的纪念品,朋友和梦
价格,无关乎价值
头衔,而非内涵
他的鞋子尺码,而非他所住的地方
用以欺世盗名的身份
此外,再附张露出单耳的照片
重要的是外在形貌,不是听力
反正还有什么好听的
碎纸机嘈杂的声音
陈黎、张芬龄 译
…
&乌托邦
◎辛波斯卡
一切都变得清清楚楚的岛。
这里你可以站在证据的坚固地面上。
这里除了抵达的道路没有别的道路。
灌木被累累的答案压弯。
这里长着“猜对了”之树,
它的枝桠自古以来就不纠缠在一起。
简单直接得令人目眩的“解理之树”
长在“原来这么容易之泉”旁边。
越是深入树林,“明显之谷”
就越是开阔。
要是有任何疑问,风就把它驱散。
回声没人呼唤地响起,
热心解释世界的秘密。
右边,一个住着“意义”的洞穴。
左边是“深信之湖”。
“真理”脱离水底然后轻盈地浮上水面。
山谷上高耸着“不可动摇的信念”。
从它的尖峰可以一览无遗地俯视“问题的核心”。
虽然如此迷人,这岛没人居住,
而在海岸附近看得见的小小脚印
都毫无例外地伸向大海。
彷佛这里只有离开,
跃入深处便一去不返。
生命那不可测的深处。
陈黎、张芬龄译